第296章 月白風清一江春(2 / 2)

這時候,靈兒在家想必早已把飯菜做好了。

他甩著手,嘴裏哼著小曲,在狹窄的橋麵上走過。

臨近老人的時候,雲破月忽然聞到一種久違的味道,述說不清、無盡感慨,但千真萬確,那是父親身上才有的氣味。他從鄉下走到城市,幾年以來,經曆過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卻從來再沒有嗅到這種味道。

熟悉的氣味喚醒了雲破月沉睡在內心的某種記憶。

他不由得回過頭,又仔細打量了矮個子老人一眼。

老人笑了笑,神情淡定:“就是你了……”

雲破月一怔:“什麼是我?”

“你就是你。”

“我是我,你是誰?”

“老夫白年青,已經找了好幾年,此人終於讓我碰到。”老人說,“所以你必須放下一切,立刻跟我走……”

雲破月搔了搔頭:“跟你走?”

“不錯。”

“憑什麼?”

“不要問為什麼,不要問我從哪裏來,一切隻是緣定三生。”

“這好像是說婚姻?”

“師徒緣分也一樣。”老人語氣堅定。

雲破月遲疑了一下:“師徒?”

“你難道沒有聽說過雞爪鉞?”

“沒有。”

“關東大俠白年青這個人呢?”

“也沒有聽過。”

“唉,看來不是老夫能力不行,本領不濟,隻是宣揚力度不夠。”老人微微歎了口氣,說,“隻怕今後我也要舍一舍這張老臉,自報奮勇,去人前人後推薦自己去熱絡一下子……”

“要是我不願意跟你去又怎樣?”

雲破月退後一步,靠在橋欄上。

白年青嘿嘿一笑:“那我會立即把你殺了。”

神情陰森可怖。

雲破月頭皮發麻。他想轉身逃跑,離開這座橋,無奈兩條腿卻紋絲不動,就像石雕一般。兩手也被凍僵在空中。

“你看著我,目光不要移開。”

老人從唇間吐出一句話,雲破月不由自主,聽從吩咐。驀然覺得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控製自己,全身的肌肉繃得緊緊的,像石頭一樣,難以置信的從橋麵上徐徐地升起。

離地大約有三尺,懸在空中。

老人說:“曉得我的厲害了吧?”

“快放我下來。”雲破月聲音幹澀。

“好。”老人點點頭。

雲破月看到自己慢慢落回地麵,渾身鬆軟,又可以活動自如了。他攥起拳頭,再鬆開。兩手忽而張開忽而合攏,問:“你要教我什麼?”

老人繼續說:“自然是學武功。”

“我可以學會嗎?還能學嗎?你要知道我今年十九歲了。”

“天下第一不用想了。”老人不帶感情地宣布,“不過憑你的資質,和老夫的獨特傳授,假以時日,進入十強之內還是不成問題。”

雲破月猛地吸了口氣,在肚子裏存了一會兒,再緩緩吐出:“好吧,我跟你走。”

老人頭也不抬:“這就對了。”

又問:“娃,你叫個啥?”

雲破月愣在當場,出來這些年,在外麵流浪,接觸的全是生人,沒有一個人關心他的名姓,也沒有一個人喊過他的姓名。若幹年下來,自己叫個啥,他都有些遺忘了?

在鄉下,雖然念過兩本書的父親給他起了個文縐縐的名字,卻是很少有人叫。母親和鄉鄰喚他“三子”,那幫洗衣服的婦女笑嘻嘻犯壞,背後起外號,稱他“塞牙縫兒的。”

出來後在伐木場背木頭,那夥人喊他“鄉巴佬”、“傻小子”,在監獄裏與飛賊柳一刀偷盜財物,編號為“三二一四”。棺材鋪孟廣祿老板兩口子不屑一顧,罵他為“臭要飯的”,郵政局的同事稱呼他,用得最多的是“哎”或“喂”,就連曾經最為親密接觸的羅燕,情濃之際,也隻會抱住他,一個勁兒在耳邊喊叫“我可愛的小男孩”!

想一想這些年下來,還真沒有幾個人正兒八經叫過他的名字。

老人見他發愣,奇怪地抬起頭,不耐煩地說:“自己叫個啥,有啥難說的?你不會連名字都沒有吧?”

雲破月長歎了一聲。感慨之下,他也不想解釋了,答道:“我爸爸為我取了名字,可是給我忘了。不配做他的兒子。我母親姓駱,今後若真像您所說的,學成於無敵天下的武功,那就是個了不得、不平凡的能人。徒兒願意重新來過。師父,打今兒起,就叫我駱不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