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末,夜裏雪花飄飄,寒風刺骨似刮刀。
小屋裏爐火正旺,燭台上燈火暗黃。
木床上躺著一個眉發皆白的老人,幹枯的皮膚依舊散發著古銅色,已經軟弱的肌肉緊緊貼在瘦小的身軀上,可以看出,這曾經是一個強壯有力的人男人,然而歲月是如此的匆匆,毫不留情的逝去,轉眼間,這一輩子就到頭了。
“咳咳咳!”老人醒來,發出一陣輕咳,睜開混濁但深邃的眼,看見了守在床邊的少年,少年稚嫩的臉上兩行淚痕還沒有幹,此時趴在床頭安靜的睡著。老人笑了,伸手摸了摸少年有些憔悴的臉,那滿是老繭粗糙的大手輕輕的扶在少年的臉上,生怕弄疼驚醒了少年一般。可少年還是醒了,老人看見少年紅腫的眼睛,心裏輕輕歎了口氣,說道:“什麼時候了?”“師傅,已經寅時了,您在睡一會吧,離天亮還早著呢。”
“不睡了,再睡這身子骨就散架了,把師傅珍藏的酒拿來,今晚咱爺倆好好喝一喝。”
“師傅,您現在身子骨弱著呢,孫大夫說了您這幾天不能喝酒,等您好了咱在喝也不遲,”少年略一皺眉,輕聲勸道。
“哈哈,師傅的身子骨師傅不清楚麼,別聽老孫那個膽小鬼的,師傅不打緊,拿酒來,在弄兩盤下酒菜。”
少年一看師傅這是鐵了心要喝這頓酒,隻能說道:“那師傅您先在這躺一會,我去廚房給您弄兩樣兒。”
“嗯,快點。我肚子還真餓了,"老人摸了摸肚子笑著說道。
少年起身走到火爐旁往裏加了兩塊木炭,然後推門弄酒菜去了。
老人見少年出的門去,摸索著披上衣服下床來,倚著床沿慢慢站起來,“唉,真的老了,”老人不禁長歎一聲,拿起藏於枕頭下的一個紫檀木盒子,盒子不大,呈長方形,形狀古樸顏色幽深,可以看出有一定的年頭了,老人好像情人一般目不轉睛的盯著盒子,裏麵也許有他一生中最美好的記憶吧。
“師傅,你怎麼站在那?”少年端著一盤酒菜進的屋子來看見師傅站在床邊不由問道。
少年的話語把老人從回憶中拉回來,“唉,剛才想起年輕時一些事來,入了迷,好像又回到了那個時候,那個時候啊天不怕地不怕,天下就數老子最大,什麼場麵沒見過,什麼事情沒見過。”
“哈哈,”少年不禁笑了笑,他真不知道一個鐵匠可以見過什麼場麵,不過看著師傅蒼老的麵容,心裏不由的一陣傷感,師傅年輕是也一定很瀟灑吧,風華正茂,豪情壯誌,可是現在已經老了,老到連走路也艱難了。
老人看少年不說話,就知道他心裏想些什麼,不禁笑了,“來,三虎,給師傅滿上,這可是千金不換的好酒啊,師傅一直舍不得喝,本想留給你的,但是你這孩子偏偏不愛喝酒,可惜啊。”
“師傅,你少喝點,注意身子。”少年連忙給師傅倒上,“孩子,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我這身子我自己知道,恐怕熬不過明天了,臨去前,有些東西要傳給你。”
“師傅!”少年心中一驚,“怎麼會?孫大夫說你身子雖然弱,可並無大礙,活個一年半載的絕沒有問題,怎麼會明天就?”
“我知道,師傅實話和你說,隻要師傅願意,其實再活個十年八年的都不成問題,隻是師傅不願意在苟活殘喘下去,這一輩我早已活夠了,也值了。其實師傅早已想離開人世,隻不過那年遇見了你,當時的你還是一個孩子,我見你突逢巨變卻毫無驚慌,心中就有幾分歡喜,再見你頗有幾分靈性與悟性,也許可以把老夫的本事傳承下去,就收下了你,你可知是什麼本事?”
“徒兒不知,”少年老實的回道,心裏則暗暗想到:‘打鐵?自己不是那塊料,那是什麼呢?難道師傅還有什麼別的本事?’
“師傅問你,”老人看著眼前雖然年紀輕輕卻老成的少年說道,“師傅盡管問,”“我記得遇見你那年你大約十歲了吧?”
“是的,師傅,十歲了。”
“我一直想問你卻又怕傷了你的心,隻是今天必須的問。”
“師傅有什麼但問無妨,徒兒沒事。”
“你知不知道你當時平靜的不像個孩子,能告訴我你當時心裏在想什麼?”
“我也不知道,”少年平靜的說道,思緒回到了那一天,不,是那幾天。
那是五年前,那幾天和平常沒有什麼不一樣,少年吃過午飯後一個人跑到後山的小溪穀玩,這裏離村子很近沒有什麼猛獸,山裏的孩子個個身體健壯,子傳父輩,幾乎都會打獵,在一起玩的遊戲比較武猛,而少年自小身子骨比較弱,雖然沒有什麼大病,但是小病不斷,所以白三虎習慣了自己一人獨自找個安靜的地方待著,一待就是小半天。玩累了,少年就找個地方睡了一會,直到日落西山才回去。然後,就看見了滿村的屍體,三百多具屍體,死的極其淒慘恐怖,那一夜,少年無法入睡,他不敢閉眼,好像一閉眼,那些屍體就會活夠來找他索命,就這樣,少年坐在那裏睜著眼過了一夜。之後,少年挖了一個大坑把爹娘和父老鄉親都埋在了一起,就在少年準備流浪四方尋找凶手時,一個老人出現了,那就是少年現在的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