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自感歎,突聽一聲尖銳的琴聲響起,刹時群山響應,層林和鳴,一群群鳥兒被琴聲驚得撲楞楞地飛向天空,咕呱亂叫。琴聲很快由高亢轉向和緩,時斷時續,若有若無,就像一個受盡了千般委屈的怨婦,嚎啕大哭之後又低聲啜泣。
眾人聞得琴聲,盡皆變色。向秀眼內滿是驚懼之色,顫聲道:“琴魔!塞外琴魔!……白發魔女果然索命來了,我們兄弟幾人死無葬身之地矣。”
雷猛動容道:“原來是白發魔女!這個女魔頭在塞外橫行多年,殺人如麻,想不到此番竟然跑到江南來胡作非為了。”
吳玉鉤道:“據說白發魔女武功詭秘奇特,能以琴聲殺人於無形之間,端是厲害非常。”
向秀急得滿頭大汗,連聲催促道:“快,你們快去搭救我的兄弟們,再遲就來不及了。”
這時琴聲又已轉急,嘈嘈切切如銀瓶乍破,鐵騎突出,透著無比的殺伐之意。向秀眼內的恐懼之色更甚,他哀求道:“求三位大俠大發慈悲,救我兄弟們一命,向秀來世哪怕做牛做馬,結草銜環,也要報答三位大俠的恩情。……你們快去吧,再遲就來不及了。”
三人知救人如救火,事不宜遲,當下忙展動身形,往琴聲發出之處急奔而去。
未行多遠,便看到山路旁倒臥著兩具屍體。屍體寬衣博帶,發髻高挽,正是竹林七賢中的山濤和王戎!
屍體表情安詳,身上並無任何傷痕。吳玉鉤一摸屍體胸口,發現二人胸骨已斷,心脈盡碎,想來二人俱是被人以極快的重手法震斷心脈而死,所以麵部表情才這麼安詳。
吳玉鉤抬頭對雷猛道:“是化骨綿掌!可以確定是白發魔女下的毒手無疑。”
雷猛臉色凝重,道:“如此掌力,已達爐火純青之境,果然是盛名之下無虛士,白發魔女並非浪得虛名之輩。”
三人急步前行。行不足百步,赫然又發現兩具屍體倒臥在路旁。
這是阮藉和阮鹹叔侄二人的屍體。兩具屍體手掌相握,肩膊相靠,想來是因叔侄情深,故臨死前緊緊靠攏,死也要死在一起。
睞睞轉過身去,不忍卒睹。她曾以李代桃僵之計假扮阮鹹,心中對他本就頗感歉意,現在見他叔侄二人橫屍路旁,心下更感不忍。她黯然道:“吳大哥,你挖個坑將他們掩埋了吧,我不忍心看著他們暴屍荒野。”
吳玉鉤道:“來不及了。現在還有嵇康和劉伶生死未卜,我們要先過去看看,此事還是先擱上一擱吧,容後再行。”
這時琴聲一變,變得嘔啞悲切、纏mian低回起來,令人聽在耳裏,直有去國懷鄉、憂讒畏譏之感。驀地幾聲雄渾激越的琴聲衝天而起,將這陣嘔啞纏mian的琴聲衝得七零八落,兩種截然不同的琴聲在山林上空糾結纏繞,形成一種勾魂攝魄的怪異聲音。
吳玉鉤道:“是嵇康的《廣陵散》!嵇康終於反擊了。《廣陵散》雄渾激越,必能克製白發魔女悲淒纏mian的琴聲。”
雷猛道:“雖然這個嵇康並非魏晉時期的那個嵇康,但這《廣陵散》之曲調,卻有魏晉古風,可謂深得其妙矣。”
睞睞凝神聽得片刻,道:“白發魔女彈奏的樂曲是《清商》,我曾聽靜逸師太說過,這是靡靡之音,也是亡國之音,據說商紂王便是因沉迷此曲而招致亡國之禍。”
吳玉鉤讚賞的看了雷睞睞一眼,道:“睞睞耳目果然聰敏。不錯,白發魔女彈奏的正是《清商》,當年樂師師延為暴君商紂王彈奏此曲後,即跳進濮水自盡,不久商紂王便國破人亡。此《清商》之曲,確是使人墮落的亡國之音。”
說話間,三人已循琴聲走上一個小山坡,在坡頂的一塊空地上,隻見一人屈膝而坐,專心操琴。此人衣袂飄飄,頭發披散,正是嵇康。劉伶半跪在嵇康身後,雙掌緊貼嵇康後心,正不住地為嵇康輸送內力。顯然二人正在合力對抗白發魔女的靡靡之音。
嵇康臉色凝重,額上汗氣蒸騰,修長白皙的十根手指頭慢撚輕攏,交錯屈伸,便有一連串清脆的琴音自他手指下如山泉般汩汩流出。此琴音,便是傳說中的神奇樂曲《廣陵散》了。
在二十餘丈外的一處危崖上,俏生生的站立著一個滿頭白發的紅衣麗人,此人雖滿頭霜雪,卻容貌嬌麗,身形曼妙,若不是眼神過於淩厲,絕對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兒。不用說,這個白發麗人正是縱橫塞外無敵手的白發魔女!也有人稱之為塞外琴魔。
白發魔女懷中抱著一個樣式奇特的古琴,此琴似琴非琴,似瑟非瑟,乍看仿似琵琶,細看又似秦箏。白發魔女十指翻飛,時撚時攏,時挑時抹,彈奏出一連串淒切纏mian的奇特音符。
睞睞道:“奇怪,這白發魔女用的究竟是什麼樂器?不但樣式奇特,音色更是古怪,我可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奇特的樂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