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條上了歲數的河流,河水清澈,潺潺流淌,當年人工堆砌的高高的堤岸上,如今綠樹成蔭,繁花似錦。河的左右兩側有不少自然村落,鄉親們祖祖輩輩生活在這兒,日子就像這村旁的河水一樣靜靜地向前流去。
什麼時候能夠富起來呢?這是這兒的村民想得最多的一個問題,這幾年,機會很快就來了,如潮水一般,洶湧澎湃,勢不可擋。
首先是那個房產開發商相中了這塊風水寶地,一棟棟別墅拔地而起,隨之而來的有商場、菜場,學校,遊樂場所,這兒熱鬧起來了。寬闊的水泥馬路縱橫交錯,取而代之那阡陌小路。
越來越有人看好這塊土地,大批人馬向這兒進軍,今兒東邊被圈了一片,那廠家也好,商家也好,仿佛這土地是偷來的一般,也不管地裏的莊稼正在楊花,或正在打苞,機器轟鳴,沙石飛揚,也就幾天工夫,鋼筋混凝土將這綠油油的土地牢牢地凝固了起來,也有那老農舍不得土地裏的莊稼,朝著熱火朝天的工地看去,渾濁的眼光一片茫茫然。但更多的鄉親不管那岔事,賣土地的錢拿來,腰包頓時鼓足了,蓋起小洋樓,駕著豪華轎車,而那正在生長的莊稼有什麼好舍不得的?能賣幾個錢?更何況他們還可以得到一筆不菲的“賠青”(即那莊稼還未成熟,購買土地方得出錢賠償)款,家家戶戶的小日子過得真滋潤呀。
明兒西邊、南邊、北邊,又有一片片土地被圈了起來,農田被蠶食,不,蠶食,那速度還真是太慢了點兒,吞噬,對,那是真正的吞噬。
趙家莊的那段寬闊的堤岸和岸下幾十畝田地被人相中,樹木遭到砍伐,載重大卡車把那倒下的樹木一車一車地往什麼木料加工廠運去。唉,庇佑了村莊那麼多年的樹木怎麼能隨意砍伐呢?
趙家莊的堤岸是樹木的家園,這裏本來生長著一行行,一排排的刺槐樹,它們挺拔、俊俏地站立著,那碩大的、蓬鬆的、濃密的樹冠一個個挨著、連著、擠著,夏日灼熱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落下來,一陣陣的風兒吹來,樹冠晃動著、搖曳著,那陽光也跟著流動著、歡笑著、嬉戲著。
那高大的垂楊柳,長長的柳枝隨風飄蕩,夏日,有村民到樹下納涼,柳枝有的曳著人的衣袖,有的纏著人的胳膊,還有的輕撫著其頭發、臉龐,使燥熱的心兒感到涼爽、愜意、舒坦。
這兒還是鳥的天堂,瞧它們,有的站在樹椏上唱著婉轉的歌曲,有的在樹梢上悠閑地蕩著秋千,還有的在樹蔭下的草地上覓食。最神氣的鳥兒要數比麻雀還小的那種了,細長的腿兒像火柴棒似的,那羽毛墨綠色的,小翅膀一扇,渾身流光溢彩,熠熠生輝,嘿,這小精靈,它們跑起路來得得得得地很有節奏,仿佛留下了一串音符。
白鷺愛在樹梢盤旋,然後立定遠眺,衝天鳴叫一聲,俯身鑽進了河水裏,箭一般的投下去,紮了一個猛子,又徐徐地浮了上來,嘴裏叼到了一顆青螺,抑或一尾小魚蝦?瞧它歡快地往對岸莊稼地裏飛去了,噢,藍天、綠水、白鷺、青青秧苗,還有黃的、紅的、紫的各色野花散在草叢中,這大自然多美呀!
這兒還有一座府邸,不為人知,誰家的呀?蛇府。
秋冬季節,樹林裏落下厚厚的樹葉,春天,你踩在上麵,腳下軟綿綿、顫巍巍的,那感覺真舒服呀,突然,地麵上的枝葉湧動了起來,悄沒聲息的,噢,那一定是條大蛇。
夏季,蛇也怕熱,爬到樹上,或盤在枝椏交叉處,或掛在長長的枝條上,悠閑地納涼哩。
祖祖輩輩,蛇和人還是相處得和諧的,這兒的蛇大多沒有毒,即使有毒,人不傷害它,蛇是不輕易侵犯人的,所以,孩子小的時候,大人常常這樣對他們說:不要打蛇,蛇是最有靈性的了,它們守護著這一方水土哩。然後就講多少年之前有蛇被人救了,它銜珠吐寶來報恩,使他大富大貴,還說有那殺害蛇的人,全家人遭到蛇的報複,離奇而亡。隨著年齡的增長,孩子們成人後,知道救蛇而大富大貴是不可能的了,可輕易不敢殺蛇,盡管知道那“離奇而亡”的事兒也不大可能,可這心裏還是接受祖訓,敬畏這有靈性的生靈。
然而,現如今,這本來閉塞、寧靜,世外桃源般的小村莊被外來的各種新鮮的信息、習慣、觀念影響著、衝擊著,人們的思想得到了空前的解放,掙脫枷鎖,打破禁錮,什麼羈絆、忌諱都被看著是迷信、愚昧、無知,那麼可笑、那麼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