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雪山高原。
西風古道,夕陽西下,荒無人蹤。
路上出現了一條快馬。
馬如龍。
通體銀白,晶縈透剔,沒有一根雜毛,四蹄如扣鍾,雄駿已極。配上鮮明的韉轡,更顯得如仙駕般的超脫。
馬不凡,更不凡的是馬上的人。
人如玉。
清秀俊俏的臉,結實挺拔的身。千裏跋涉,滿麵塵土,卻掩不住青春少年的活力。
幾天的馬不停蹄,記不清沿途經過了多少名川大山。沒留意看過了多少絢麗的自然風光。
他是林嘯。
雖然他在小時候就在西山裏長大,而且嫻熟騎術,但這樣的長途跋涉還是第一次。
畢竟他還是少年人。少年人精力充沛,但更需要睡覺來補充和調節充沛的精力。
從他迷茫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太困倦了。
連續五天五夜的人不下鞍,馬不停蹄,鐵打的羅漢也會困倦的。
旅程中,還發生了很多的故事。
旅途中總有故事發生的。隻要你留心,隻要你在意,你就能聽到看到和遇到很多故事發生在你身邊。
大多是新鮮的有趣的故事。
可是林嘯不留心和不在意,主要是他急著趕路,還有他走的是荒涼的道路,荒涼的路上按常例不會發生太多的故事的。
但恰恰故事跟著他。
第一個故事是他遇到了小時候的夥伴,萌生了少年人的第一次情愫。
第二個故事是遇到了需要救助的人,他毫不猶豫地產生測隱之心,這一件事將來與他的一生有著密切的關係。
第三個故事是在進入高原雪山後的小驛站中碰到了一件奇怪的人和事。
從江南出發,他買了一匹快馬,備足了人和馬的糧草。可是最快的馬,每天隻能走二百來裏,晚上不識途不能趕路。十天才走了二千裏路,剛走出平原。
照這樣的速度,要到達傳說中的西南五千裏外的天頂山,起碼再走上一個來月。
林嘯不由得心中暗自著急,然而他知道,急也沒有用。
在進入雪山高原的一個小客棧裏,林嘯看著天還有點餘光,趕緊喂好了馬,便一個人坐下來吃飯。
這時候,有一老一少兩個人來到他的桌前。
老者客氣地問道:“客人要進雪山吧,敝老少能不能坐在一張桌子上作個伴?”
林嘯見是一位老者,馬上起身答道:“當然可以,請。”
再看一看少年,唇紅齒白,好一個美少年。更是高興地說:“兄台也請坐。”
雙方客套寒喧的話講完後。
老者接著林嘯要尋找雪蓮的話說道:“我知道有一條捷徑,隻要叫開一道天然的石門,五天五夜就能到達出產雪蓮的地方了。”
林嘯大喜,起身拱手謝道:“請老丈指點晚生。”
老者說道:“不用謝,你這樣急著趕路尋找雪蓮,一定是為了治病救人做好事,在這個世上任何地方做好事是人人都願意幫助的。”
老者又道:“你的馬,隻是平原上的好馬,不適應在雪地裏行走。平地上能日行百裏者,雪地裏隻能走五十。而且在冰天雪地裏,在強烈的白光刺激下,平原上的馬不出三天就會瞎了眼的。”
“老夫在門外有一匹雪花馬,那是雪地上的寶馬。如果你明日一早起騎著它,因為它的家鄉在天山,它識路,可以日夜兼程,不用停,你盡管閉著眼休息。馬袋子裏的幹糧人與馬均可食用,隻需吃一次就能一天不饑,渴了捧一把雪就能解渴的。”
林嘯說道:“這是最好不過的事了,可是晚輩實在是無功不可受祿,能否出個價,將寶馬賣給晚輩。”
老者搖手道:“馬和幹糧都是無價寶,如果論價就俗氣了。老夫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林嘯恭敬地答道:“老丈請講,晚生知無不言。”
老者問道:“你對少數民族如何看待,說實話,是不是覺得他們蠻夷人,缺少文化教養,生得又粗魯呢?”
林嘯立即誠懇地回答道:“老丈這就錯了,少數民族同我們漢人都是中國人,是完全平等的。論起壞人來,晚生覺得漢人中更多也更壞。”
老者瞧了一下身邊的少年,高興地說:“好,老夫十分滿意你的回答。雪花馬和用奇珍異果合成的幹糧明日就歸少俠所有了。希望少俠日後能記得今天的話。”
林嘯想了想,說道:“這是晚生的真心話,永遠不會忘的。但晚生總覺得這樣不妥,老丈能不能留下姓名地址,日後好作答謝才是。”
老者幹脆地說道:“就這樣定了。你們江湖上不是有句名言嗎叫後會有期嗎,我們很快會有緣再見的。”
林嘯知道再推卻就顯得不恭了,謝了又謝,偶一轉身看那同來的少年人,隻見那少年人雖然沒有說話,卻在目不轉睛地望著林嘯出神。
看得林嘯臉也有點紅了。
見到這麼美的同年人,林嘯不知怎麼的,也很想多看幾眼,與他說上幾句話,但他生性不善於接觸生人,便隻有在暗中心儀得很。
第二天一早,老者和少年領著林嘯來到了一個大峽穀口,果然有一塊高寬都有十幾丈的巨大無比的石門擋住了去路。
這座石門,後人曾形容說:“石門,山水尤奇,盤道屈曲。沿磴而入,峭壁二時,夾石參天。左擁右抱,羅列拱揖。高者抗層霄,下者入衍奧。中有玉泉嵌空,淵淵而來。春夏霖潦奔馳,秋冬澄流一碧,縈縈如練。”
老者對著石門隻是喊了一句林嘯聽不懂的長話。
就象神話芝麻開門一樣的神奇,話聲的隆隆回聲剛落,石門轟軋軋地逋然而啟開。
老丈指著前方對林嘯說道:“少俠一路珍重,老夫不再遠送了。”
果然雪花馬識途,不用他操心辯別方向。一路上狂奔如飛。
五天五夜後。
荒涼、空曠、沉寂,恍若隔世。象是走在世界的邊緣,象是盤古初分天地、女媧尚未補天的時代。
就在這樣的氛圍中,仿佛走近傳說中晶瑩幻妙的神山岡仁波齊,皴皺皆含畫意;走近純淨如夢的聖湖瑪旁雍錯,漣波常帶仙氣。
看到了大自然這個妖媚動人的菩薩,絕豔驚人的度母。
它太遙遠、太神秘、太燦爛了!
據說,山那邊曾有一個諱深莫測的古格王朝。
馬乏人困,突然,馬一個前蹄失卻,馬上的人跟著滾下。
林嘯陷入了雪地中,連續數天的奔波,一旦倒下,突然睡意湧來,便昏睡了過去。人被埋在雪裏,而體內的一種潛力發生了作用,使他處於休眠狀態。
這時,有二匹馬從他身旁疾馳而來,一位馬上人迅速下馬,彎下身看了看熟睡的林嘯,對另一位說了句話,二匹馬又快速地身前奔去了。
過了一會,突然,“嗖”地一下從樹梢上射下一個黑點,準確地落在他的身邊,然後一動不動地偎著他。接著“刷刷刷”地又接二連三地射下來十幾個黑點,都挨著他身緊緊地貼著,把他全都圍了起來。
待他睡醒過來的時候,隻見太陽高照,身邊有十幾隻黑貓似的小動物圍擁著他,為他輸送著熱量。
“紫貂!”他一下子記了起來,聽說過紫貂救人的事,也因而有人偽裝凍僵而活捉紫貂的慘事。
他慢慢地坐了起來,貂們也慢慢地散開了。在四周用烏黑發亮的眼睛好奇友善地瞪著他,吱吱地叫著。
多麼友善,可愛的小動物.
林嘯一拱手,一個深深的鞠躬。
“謝謝。”
眼前雲消霧散,一條係著紅頸帶的大獵狗不知從哪裏跑了出來,在馬的跟前歡叫跳躍。
“有狗就一定有人家。”
這是旅途中第二次看見狗了,林嘯心有所動。
終於發現了炊煙嫋嫋的村落.
當地人的表現了極大的熱情。
從各個山旮旯裏跑出好多的裝束奇特的男女老少來歡迎他。
有些中年婦女還挨得很近地捏捏他的胳膊,摸摸他的臉,一點也不覺得陌生。林嘯覺得很有趣,他把馬背上的一大袋的糕果蜜餞分送給女人們。
雙方很快就熱絡起來。
中午剛過,在寨子裏專門接待外客的草廳上擺起了酒席。喝的是自釀的又醇又香的米酒,菜是當地特產鹿肉幹和各種山珍菌果。雖然語言不太通,但人類一些共同的禮節還是能懂的,譬如舉杯對邀,點頭微笑,大概都是“喝”“幹”“好”之類興奮的讚歎。
酒酣飯飽不知夜之將至。
晚上,有人替他安排好一個精致的小木屋,裏麵溫暖如春。有幾盞鬆油燈,地上厚厚的鋪著當地的一種幹草,叫“席夢思”。
林嘯正要躺下。他要想著明天如何與當地人溝通幫助尋找雪蓮的事。
頭人推門進來了,跟著的是一位美麗的女郎。
一位白衣少女,頭束雙鬟,插著兩支荊釵。唇紅齒白,嬌豔逼人,雖然屋內燈光不亮,這女郎漂亮得耀眼。
少年的注意力一般都會在少女身上停留。
林嘯看到這個極美麗的少女,似乎有點麵熟,似乎在哪裏見過,忍不住由衷地讚道:“姑娘你真美!”
話一出口就懊悔了。
因為他雖不善言談說話卻口無遮攔,曾讚過冰兒玉兒的美麗,不料被罵得狗血噴頭,說他發“神經病”是“小色狼”。
那少女似乎聽懂了他的讚美,臉低下來,含赧脈脈地說了一句生硬的漢語:“謝謝。”
頭人很高興地看著他們的舉動,識趣地在旁等了一會,才指著女郎說這是“卓瑪”,並伸出大姆指放到頭上。
比劃了半天,才知道這是來陪他一起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