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
君玉摸索著伸出手去,月色中,那人見她摸索的艱難的雙手,手一抖,竹筒裏的清水輕輕搖晃了一下。君玉看不見他的表情,也看不見他原本戴了頂大大的鬥篷,將整個頭臉都遮住了,此刻,那人輕輕摘下了鬥篷扔在一邊,她仍然看不見。她隻是伸出手去,那人遞過來的是一筒少少的清水和一塊硬餅。
君玉接過,喝了一大口水,又胡亂吞下了那塊硬餅,身上總算恢複了幾分力氣。
“多謝閣下相救之恩。閣下是?”
“碰巧而已,無需介懷。”
君玉點了點頭,那人輕輕鬆鬆一句“碰巧”,對自己來說,卻是天大的恩情啊。
忽聽得那嘶啞的聲音又響起,“將這藥服下。”
君玉接過他遞來的幾顆藥丸吞下,隻聽得“嗤”的一聲,那人撕碎了什麼遞了過來:“纏在腰上。”
君玉依言接過,將這似布非布的東西纏在了腰間受傷處。她所受的那處創傷雖大,卻並沒有深入內髒,算不得很嚴重,休養一段時間就會痊愈。
兩騎馬重新上路,馬行得並不快,那人似乎怕顛簸了她的傷,一直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邊,幾乎是和她並排而行。
君玉聽他簡短地說過幾次話,雖然他聲音嘶啞難辨,但估計這人的年紀不會很大,於是,她道:“在下君玉,這位大哥,可否告知姓名?”
那人依舊不言不語地走在她身邊,像充耳不聞一般。
君玉見幾番追問,他都不肯告知姓名,也不便繼續追問,隻是抬頭看了看遠方的一片漆黑,心裏也一片茫然。她既不知道此人會帶自己到哪裏去,也不知道此刻究竟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還是黎明已經來臨,對自己來說,今後就永遠是這樣漆黑的一片天地了吧,無論日出日落,花開花謝,自己是永遠也看不到了。
她記起懷裏的花兒,心裏不由得一陣心酸。走在身邊的人似乎察覺到她的沉默和悲哀,抬起頭,默默地看著她。
君玉好一會兒才感覺到了自己的失常,茫然抬頭四周看了看,此刻,東方的天空,已經露出了第一縷霞光。
馬行了一日,到得黃昏才停了下來。
君玉聽得一聲清脆的鳥鳴,還有緩緩的流水,周圍,似乎有綠蔭芳草的氣息,她立刻明白,這是來到了一座湖邊。
她下馬,那人又伸手輕扶她一下,隻是,立刻就縮回了手。然後大步走了開去,也不知幹啥去了。
君玉瞧不見,問他估計他也不會回答,便不問他,自己隨意走了幾步。
腳下青草的氣息撲鼻而來,君玉蹲下身子摸了摸這片草地,柔軟而又青蔥,她笑笑,慢慢坐了下去。
坐了一會兒,忽然感覺到有人走近。她抬起頭,往感覺中的方向看去,隻聽得那個嘶啞的聲音響起:“你洗洗臉。”
觸手,一個不知是什麼器皿的東西裏竟然是溫熱的水。君玉澆了水灑在臉上,她在大漠亡命奔波快兩天,早已滿頭滿臉的塵土,此刻,水灑在臉上,隻覺得從未有過的舒暢淋漓。
剛洗了臉,那人遞過來一塊幹糧,君玉咬了一口,雖然又冷又硬,卻也有些香甜之意。
她慢慢抬起頭來,“看”著那個聲音的方向,微笑道:“我該怎麼稱呼您呢?”
那嘶啞的聲音道:“山野之人,無名無姓,你想怎麼稱呼就怎麼稱呼。”
君玉見他始終不肯透露姓名,也不以為意,又深行一禮:“大恩不敢言謝。”
那人淡淡道:“你不必謝我。我是恰巧路過,為你指路也隻是舉手之勞。”
君玉微笑道:“若不是閣下相救,君某這次必定命喪大漠。”
那人盯著她的眼睛,好一會兒才道:“看樣子,你的眼睛才失明不久,你如此本事,怎會被人害成這樣?”
“這次在客棧碰到一位朋友,喝下他的毒酒,我運功不及,雖保住了功力,卻將毒素全部逼到了眼睛裏。”君玉抬起頭,看著遠方的天空,雙眼蒙蒙一片,也不知道那是最後的一縷夕陽了,她長歎一聲,“今後,君某就是毫無用處的瞎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