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不殺最愛的她(2 / 3)

又是一輪朝陽升起的時候,眾人已經接近蓉城邊境。

朱渝勒馬,往蓉城的方向看了看。

張瑤星道:“朱大人,有什麼事情?”

“你們先走,到渝州府等我,我隨後就會趕來。”

他轉身看去,夏奧和一名貼身侍從正護送了拓桑走來。他看了看戴著手鐐的拓桑,拓桑依舊是那樣平靜的表情。他走到拓桑身邊,夏奧怒道:“你想做什麼?”

拓桑看了夏奧一眼,夏奧和貼身侍從一起退後了幾步。

朱渝笑了起來:“我要去蜀中舊地重遊一番,你猜猜看,‘她’會不會在那裏出現?下官猜測,‘她’不會輕易回鳳凰寨,這蓉城又還有‘她’至關重要的一個親人舒真真,下官總要去碰碰運氣,對不對?”

拓桑心如刀割,卻麵色不變。

朱渝又笑道:“憑你的武功,這區區手鐐怎麼困得住你?要是擔心‘她’的話,你盡可以脫身跟來。要是博克多貪生怕死半路逃竄,倒也是一樁稀奇事情。”

拓桑清楚,他百般出言恐嚇,就是想看到自己驚惶的模樣,此刻,盡管心如雷擊,也不願稱了他意,依舊麵色如常。

朱渝見他麵不改色,心裏益發怒不可遏,咬牙低聲道:“下官十分想看到當‘她’死在你麵前的時候,你是否還是這般冷靜的模樣?”

有一瞬間,拓桑覺得心裏有一頭獅子狂吼著,要跳出胸腔去廝殺、去拚命,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淡淡地道:“朱渝,我生平不曾傷過一人,你若用你那些伎倆去害‘她’,無論上天入地,我必取你性命!”

朱渝大笑起來:“拓桑,你終於不再像禿驢,像個男人的樣子了,好的,我隨時等你來取我性命。”

張瑤星見朱渝掉轉馬頭,正要離去,心裏十分擔心,川陝一帶各種勢力出沒,他們押解的人身份又那般特殊,如果路上出了事情,誰也脫不了幹係。

“你們行事小心,隻管看守好要犯,沿途不可多事,我很快會趕來和你們彙合的。”

張瑤星不敢抗命,隻得帶領眾人先往渝州的方向而去。

太陽,慢慢地往天空斜去。

朱渝慢慢地往寒景園的方向接近。他唯一熟悉的地方就是這座園子,他原本打算就在這片陰森森的園林門口隨便看看,向過往的一切記憶做個了斷。

他來到門口,怔了片刻,心忽然跳動得異常厲害。寒景園裏人來人往,繁花似錦,完全不是記憶中冷清清、陰森森的模樣。

有幾個遊人好奇地看了他幾眼,朱渝也不理會旁人的目光,信步走了進去。

遠遠地,一陣悠揚的琴聲傳來,朱渝停下腳步,聽了聽,不由自主地往那琴聲的方向而去。

那是黃桷樹下一片清幽的小小的廣場。廣場四周都開滿了鮮花,而正中的空地上則放了一張古琴,一個少年正悠閑地坐在那裏,輕撫琴弦。

朱渝呆呆地站在人群中,猶如一截木樁,心裏無法思考,腳步也無法移動,隻覺得天地之間,愛也罷恨也好,都已經變得那麼遙遠。

那琴聲實在太過美妙,讓人的身心都進入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美好寧靜,而那彈琴之人的眉梢眼角,笑意無限、風神如仙。

在少年的四圍,聚集了許多遊人安靜駐聽,其中絕大部分是各種年齡不同身份的女人和孩子。許多姑娘們、孩子們手裏捧了花兒,待得少年一曲終了,齊齊爆發出一聲歡呼,紛紛將那些花朵向台上扔去,瞬間,少年的頭上、寬寬的嶄新的藍色袍子上都堆滿了形形色色的花朵。

少年微笑著向眾人致意,天空的夕陽從黃桷樹的茂密的葉子中灑下來,靜靜的光輝在她的臉龐上流淌,令她的烏黑眼珠散發出來的笑意分外溫暖宜人。

賞花的人和聽琴的人都紛紛散去,黃昏的霞光裏,小小的廣場變得空蕩蕩的,隻有四周的鮮花散發出陣陣溫暖的芳香。

君玉站起身來,抖落滿地的花兒,微笑道:“朱渝,這麼巧?”

這微笑太過明媚清澈,令人的心口堵得如即將爆發的山洪,朱渝無法開口,低了頭看著那滿地的花兒。

雪崩時刻,朱渝的那聲嘶喊實在太過慘烈,君玉事後想起也深深為之動容,現在見他平安出現在這裏,雖然覺得有幾分意外,卻發自內心的感到高興:“朱渝,謝謝你!”

許久,朱渝抬起頭來,淡淡道:“你是真心謝我?”

君玉點了點頭。

朱渝嘴角邊又浮起那揶揄的笑容:“怎麼謝?以身相許?除了以身相許,其他方式我都不接受。”

君玉大笑起來:“沒有酬金,沒有好處,就這麼空口白話的一句‘感謝’,朱渝,你收還是不收?”

如此輕鬆、如此毫不設防的大笑令朱渝腦子裏一片轟鳴,他的目光從那樣令人不可逼視的笑顏上移開:“見到我,很意外吧?”

“對,很意外,也很開心。”

“你不問我是來做什麼的?”

“你想告訴我,自然會說;若不願告訴我,我又何必問。”

君玉的笑容不改,揚起手,一朵茶花不偏不倚地落在朱渝的帽子上:“你曾叫小帥帶了梅花給我,現在我總該撿個現成,回送你一朵花兒。”

朱渝似乎被這樣的一朵花兒壓彎了腰。那時,自己還不知道君玉的身份;那時,自己隻是很希望和她成為朋友。他忽地伸手取下那花兒,想立刻揉成粉碎,心裏一痛卻怎麼也無法下手,默然片刻,輕聲道:“就當是你送我的禮物,我收下了!”

“君玉,吃飯了。”

舒真真的聲音遠遠傳來,她再走幾步,忽然停下腳步,看著君玉身邊之人。

“舒姐姐,你認識的,我的朋友朱渝。”

舒真真雖然和朱丞相有大仇,但見他在寒景園中帶了衛士來救君玉,再加上聽君玉提起雪崩前,朱渝曾跟著跳下去的事情,心裏早已對他沒有惡感,但是,一時之間也無法和他平常相處,隻是淡淡道:“你們先聊,我再去看看花圃的花苗。”

君玉知她心情,也不多說,目送她離開後,微笑著對朱渝道:“你遠道而來,今晚就留在寒景園一起吃頓飯吧。”

朱渝呆住,似乎聽到了天大的意外,一時之間竟反應不過來。

君玉見他呆在原地,笑道:“怎麼,不賞臉?”

朱渝終於反應過來,也笑道:“多謝,君公子的這頓招待,不敢不從。”

飯桌上擺著一隻花瓶,花瓶裏斜斜地插了一枝紅梅。

朱渝端著飯碗,手都有點顫抖。此生,他從來沒有吃過如此狼狽的一頓飯,甚至沒有看清楚桌上到底有什麼菜肴,隻是食不知味地拔拉著碗裏的飯粒。

他悄悄抬頭看君玉,她已不若在軍中那般正襟危坐,而是麵帶笑容,津津有味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