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仙人撫我頂 結發授長生(一)(1 / 2)

巍巍大荒山,綿延幾萬裏,峰巒突兀峻拔,奇木接天聳立。朦朧霧海之中,猿啼之聲此起彼伏,飛瀑轟鳴震耳欲聾。邊塞荒蕪之地,本是人跡罕至之所。“千嶂裏,長煙落日孤城閉”,此處連孤城都沒有,有的隻是落日餘暉下,那一抹翱翔於晚霞之中的孤鴻。就是這樣一處荒涼的所在,現在卻偏偏出現一幅不和諧的畫麵。隨著雲霧深處清脆的鈴兒叮當之聲越來越近,一頭瘦骨嶙峋的青驢從霧氣中冒出頭來,嗤啦啦打了個響鼻兒,然後昂起頭,扯開了洪亮的嗓門兒“嗷——嗷——”地叫了起來。

青驢背上倒騎著一個邋裏邋遢的小老頭兒,穿一身沾滿了油花的麻布短衣,長長的花白胡子亂七八糟的糾纏成一團,正在閉著眼悠然自得的哼著小調兒,冷不防被那頭叫驢給嚇了一跳,險些沒從驢背上摔下來。老頭兒氣的使勁在驢屁股上拍了幾巴掌,罵道:“倔驢子,又使得什麼性子,不是剛給你喝了一葫蘆了麼?”那青驢卻不答應,隻是昂著頭嚎個不停。老頭兒歎了口氣,無可奈何的從驢身子邊的褡褳裏拿出了個大紅葫蘆,拔開塞子使勁灌了一大口,吧嗒了幾下嘴,又瞅了半晌,才依依不舍得把手背過去,湊到驢子嘴邊。那青驢歡叫一聲,銜住葫蘆,高高昂起驢頭,呼嚕嚕的痛飲起來。把老頭兒心疼的直咧嘴,罵道:“喝!喝!不學好的蠢貨,醉死你!這百年的猴兒酒是你這般牛飲的喝法麼?可憐我老頭子,厚著臉皮偷來這點貨,十有八九倒是進了你這倔驢的草包肚子。”

那青驢一口氣把一葫蘆的酒喝光,高興地原地撒起了歡,到處亂跳。老頭兒正要喝罵,卻聽得頭頂“哧溜溜——”一陣長鳴,抬頭望去,隻見高處濃霧間,一道紅色的光芒像一條紅帶子般地飛向了雲霧深處。老頭兒嘿嘿一笑,自言自語道:“這般急匆匆地有個來得屁用,當是山上石頭杵在那裏叫你撿麼?常言道來的早不如來得巧!寶貝到底歸誰還得看機緣。”說罷在驢子屁股上狠拍一記,叫道:“饞驢,猴兒酒你也喝了,該出把子力氣了。”那青驢長嘶一聲,發了性子,撒開四蹄,在懸崖峭壁間如同一陣風般地飛馳而去,片刻即消失在雲霧之中,隻留下了一陣陣清脆的鈴鐺聲。

鈴聲尚未完全消失,卻見那白霧之中又出來一人,乃是一個白發老嫗,一身與年齡極不相稱的紅衣極是豔麗,滿臉的皺紋將五官似乎要擠壓在了一塊兒。老嫗肩膀之上蹲了一隻通體雪白的小猴子,此刻正張牙舞爪地尖叫不絕,似乎極為憤怒。老嫗停下身子舉目四望,似是在找尋著什麼。卻見那白毛猴子手指一處,高聲尖叫不停。老嫗身形一動,瞬間自原地消失,出現在前方不遠處。

一個油光鋥亮的大紅葫蘆靜靜地躺在地上,四周滿是淩亂的驢蹄子印。

白毛猴子大怒,在老嫗肩上又蹦又跳,四處亂抓,老嫗也是滿臉青氣,顯是出離了憤怒,恨聲道:“天殺的老賊,如此糟蹋老婆子的寶貝,如若叫我抓到,定然宰了你那頭賊驢給我的白毛孩兒下酒。”白毛猴子連連點頭,顯然也是恨極了那頭膽敢偷它寶貝的賴皮賊驢,手指前方催促老嫗快些追趕偷酒的大盜。

老嫗方待動身,卻聞得遠方天際雲霧深處響起了沉悶的雷聲,不由得叫了一聲苦,這大荒山地處邊陲之地,綿延萬裏,一路走來從未見到有任何的人煙,現如今這雷雨眼看著說來就來,難不成要在這荒蕪之地做個落湯雞不成。想到這裏,老嫗對偷酒的那一對活寶更是恨得牙根兒癢癢。然而現實容不得她再發什麼感慨,悶雷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大雨轉瞬及至,隻得展開身形,飛快地往山上趕去,隻盼望著能找處山洞之類的地方,避免受那風吹雨打之苦。

日頭一旦落山,光線便快速的暗淡下來,尚未到達山腰,天已經黑的伸手不見五指。那老嫗心中焦急之下,發出了全力,一雙眸子之中竟然隱隱閃現出藍幽幽的光芒,在濃墨似地夜裏毫無阻礙地飛奔,身形更是快得留下了殘影。更奇的是那隻白毛猴子,穩穩地蹲在老嫗的肩上,沒有受到一點兒影響。

如此風馳電掣的飛奔,一路上驚起林間鳥獸無數,然而深山之中多是斷崖殘壁,哪裏去尋個容身的山洞,老嫗正焦急間,卻忽然瞧見前方黑暗中出現了一點火光。

這真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老嫗大喜之下也顧不上疑惑這深山荒蕪之地怎麼會出現火光了,急速向前,隔了老遠已經看的清楚,前方分明是一座木屋。木屋之中生著一堆柴火,屋中人影閃動,竟有不少人。老嫗不想惹人懷疑,放慢了身形,尋了一根樹枝當做拐杖,慢慢地一步一步向屋中走去。

到了近前,看得分明,這座木屋搭得甚是堅固,用的全是合抱粗的樹幹,隻是年歲恐怕很是久遠,樹幹上長滿了青苔野菌。屋外用樹枝紮了一個院子,院子一角用石頭砌了一個圓台,一口天然的泉眼正往外汩汩地冒著水花,形成一條小溪,流向密林深處。另一角堆放著許多的樹枝朽木,像是屋主人準備的柴火。

老嫗慢吞吞地走到屋前,早已驚動了屋裏的眾人,一個滿臉通紅,嘴裏冒著酒氣的大胡子迎出門來作揖道:“可是屋主人回來了?我等幾人乃是遠方來的參客,在此叨擾了些日子了,一直沒見主人回來,我等取用了不少柴米,不想平白受此恩惠,便一直等到現在,總算見到了正主,定要好好答謝才是。”那大胡子身後跟著幾個相同打扮的漢子,也是不住的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