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公府內,大門緊閉,院內的太監宮女聚了幾十人,忙得繁亂不堪,床邊燈燭閃爍,氣氛嚴肅凝重,太醫在一旁正在為病人施針,胡潤坐在一旁拭著眼淚,聽到太後駕到的通報也仿佛沒有在意。
仙真風塵仆仆快速走入房間,見到的便是這一幕:滿室濃濃的藥石味道,撲鼻而來,床榻前,父親雙目緊閉,臉色灰暗,時不時泛起一陣劇烈的咳嗽,帶著急急的喘息無法平息,聽著像是強忍著痛楚,克製著身體。讓仙真見著心裏猛地揪起來,無力又無助。
父親從小極為寵愛自己,凡事自己要求之事盡力滿足,哪怕是她一時興起要練武功,也找了將門父子認真輔助調教,每每闖了禍都舍不得責罰自己,就連母親過世,小妹指責自己,父親都毫無怪罪,反而極盡安慰,生怕自己悲傷過度。入宮之後,常常半年一載才能相見一次,父親總是準備一些自己最愛吃的零食糕點,笑嗬嗬看著,滿眼慈愛,本想著當權之後好好孝敬父親,頤養天年。卻未曾想兩年前錦蓮咳疾病逝後,父親就蒼老了很多,自己卻忙於政事未及盡孝,倒是合了那句:子欲養而親不待!真是諷刺。如今父親病成這樣自己才來,孩兒不孝,仙真想著,眼淚更是不能自抑:“爹爹,怎麼會忽然重病呢?府中下人,為何不早點稟
報!”
府中老管家跪在地上解釋道:“娘娘息怒,老爺這兩年常常去廟裏時事清齋,都是堅持親身往回,前天,為表誠心,老爺步行去看寺中新建的佛像,走了四五裏的路,足足有一天的光景,昨天才到近前,還在佛像前站了許久觀像。老爺年邁,怕是身體實在撐不住了,晚上就病倒了!”
仙真聽著心裏揪得更厲害了,忙聞訊一旁正在滿頭大汗施針的太醫:“父親情況如何?可有性命之虞?”
太醫連忙跪地,叩頭不止:“娘娘恕罪啊,恕臣無能,安定公近年身體虧空,過勞成疾,本就無力長途跋涉,加之天寒地凍,這次又受了風寒侵骨。臣剛剛施針調理氣血,想助其運行通暢,奈何並不奏效,針入骨血而不立,是元氣渙散之兆,恐怕……恐怕……時日無多了”
“住嘴!哀家命你全力醫治,再不允有任何流言傳出,否則,以命來換!”
仙真又急又氣,顧不得儀容,失聲痛哭,太醫嚇得不停地磕頭,很快頭上就磕破了一大片,“微臣領命,微臣這就下去備藥!”
這時正好被走進來的元懌看到,不禁心疼萬分,他本是剛要進宮看望仙真,剛入宮門就聽得守門將領說安定侯病重,太後剛剛匆匆出宮,便也隨後趕來。
他疾步走到近前,安慰道:“太後,勿要悲哀,安定侯是您的父親,定會洪福齊天,否極泰來,這兩日還需要你這個女兒在身邊照看,若是你先傷心憔悴了,又怎麼能侍奉好老人呢!”
仙真聽了,極力止住眼淚,堅強地說道:“王爺說的極是,是哀家失態了!”
元懌轉而向下人命令道:“讓廚子做一些清淡的菜,速速端上來。太後和王妃都要吃一些。”
又對胡潤兒說道:“王妃也累了,用過膳先去休息吧。稍晚些再來看望安定侯。”
胡潤兒雖心有悲傷,但是聽見是元懌這麼關心她,心頭一熱,便不再與他人爭執,起身向仙真施了一禮,便退了出去。
不多久,熬好的湯藥送過來了,仙真給父親墊上枕墊,吹涼羹匙中的藥湯,一勺一勺遞到父親的嘴邊,老人口齒緊閉,一勺常常要灑掉大半,她又細細擦拭,再重新來做,如此往複,一碗藥才勉強喂了進去,仙真卻喂得滿臉淚痕。此時,她褪去了太後外衣,隻是一個希望家人安康的弱小女子,肩膀因抽泣而抖動著,令元懌看著心疼不已。他屏退了所有人,起身坐在仙真身邊,將她靠在自己的胸前,“真兒,別太哀傷了,安定候用了藥,暫時還算平穩,你也先小睡一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