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1 / 3)

我放開阿寬,責備說,你看嘛,要是你衝進去,事情就壞了。阿寬拍著胸口說,還好你有遠見,緊要關頭把我攔住了,要不然小米肯定把我罵得半死。我說,你從小就是急性子,也不曉得改,你差點就打草驚蛇了。阿寬說,下次聽你的,有十足的把握再說。我把他拉回草堆,說遇到事情,一定要冷靜,千萬不能衝動。

氣溫越來越低了,我和阿寬鑽進草堆裏。我覺得仿佛穿著一件厚實的衣裳,我從來沒穿過這麼暖和的衣裳。時間慢慢過去,我們看到小米關上院門,接著關了裏麵的電燈。村子裏所有的燈光,都在時間裏消失不見。星光暗淡了,月亮也躲在雲團後麵。眼前黑漆漆的,屋舍、竹林、田地,全都失去蹤影,仿佛根本不存在。我連旁邊的阿寬也看不見,隻能聽到他呼吸的聲音。

我說,阿寬,我們走吧,奸夫肯定不會來了。阿寬說,現在不能走,也許奸夫正在半路。我說,小米都睡了,人家要來,早就來了。阿寬說,這種事情,總是越晚越好,如果我是奸夫,也要等所有人都睡熟了才會出來。我說,我想回去睡覺,我實在太困了。阿寬有些生氣,說這種關鍵時候,我正需要你幫忙,你咋能走呢。我打著哈欠說,我覺得奸夫不會來了,奸夫也是人,他總要睡覺。阿寬說,如果你現在走了,我肯定和你翻臉!

在這個漫長得看不到際頭的夜晚,想像中的奸夫始終沒有出現。阿寬就像一隻憤怒的公雞,緊緊地盯著前方。我實在挺不住了,我歪著腦袋在草堆裏打瞌睡。我睡得正好,忽然就被阿寬捅醒了。我睜開眼睛,緊張地說,是不是奸夫來了?阿寬有些失望地說,昨天晚上,鬼影子都沒看到。

這個時候,我才發現天已經蒙蒙亮了,被黑暗收藏了一個晚上的村莊,終於重新浮現在眼前。那些早起的公雞,正敞開嗓子叫喚。我沒想到自己居然睡了一個晚上,我擦掉掛著嘴角的口水,說現在天亮了,你打算咋辦,總不會還要等下去吧?阿寬說,今天就到這裏,奸夫再傻,也不敢在這個時候跑來。我鑽出草堆,說那我睡覺去了,熬了一個晚上,我快困死了。

阿寬很不高興地說,你熬個屁,昨天晚上你睡得像死豬一樣,也許奸夫恰好聽到你的鼾聲,所以悄悄溜走了。我不想和他吵架,我感到全身酸痛,我準備回家捂緊鋪蓋睡覺。我走了幾步,回頭問阿寬怎麼辦?阿寬說,如果我現在回家,小米肯定會看出破綻,我要去工地,晚上我們再來。我嚇了一跳,失聲說,今晚還來啊?阿寬說,當然要來,如果不來,這個晚上就白等了,我們一定要把奸夫捉住。我皺著眉頭說,要是奸夫一輩子不出現,你總不會守一輩子吧。阿寬滿臉無奈地說,你就再委曲幾個晚上吧,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惡氣啊。

我拖著疲倦的身子回家後,竟然沒有空閑睡覺。昨天晚上,小偷從院牆缺口翻進來,偷了我家的幾隻雞。我擔心小偷再次光顧,把圈裏的兩頭肥豬偷走,我不得不繼續修補院牆。我拿著鐵錘,不停地敲打石頭,我把它的棱角敲掉,然後和著石灰,砌到斷牆之上。在這個過程裏,我的腦袋有些暈,有那麼一刹,我甚至覺得不是自己在勞動,而是一個機器人在勞動。

我的鐵錘不停地舉起,又不停地落下,我感到力氣正在悄悄溜走,我的身體軟得就像一根草繩。我很想坐到屋簷下麵休息一會兒,但我很清楚,隻要坐下去,我肯定不想再站起來了。我昏頭昏腦地幹活,有時也會停下來擦汗,順便抽一支煙。歇氣時,我往往會想起阿寬手裏的刀子。那把豬殺刀仿佛插在我的腦海裏,怎麼也抽不出來,隻有埋頭苦幹的時候,我才會暫時把它忘記。

幾個孩子趕著牲口走向村外的山坡,牲口的叫喚從我的耳邊飄走。鄰居從門口經過,他們停下腳步和我打招呼,問我幹啥?我說,我在修院牆。他們說,你的臉色很不好看?我告訴他們,昨天晚上沒有睡好。他們說,你昨天晚上幹啥去了,怎麼沒有睡好?我不想搭理他們,隻顧埋頭砌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