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圖密碼67(2 / 3)

趙不棄費了一番心力,正是要看他們這一幕,心裏十分快慰。

救出阿慈,是他和堂兄趙不尤夫婦、墨兒、瓣兒一起商議的計策。

趙不尤以前曾幫過一個泥瓦匠,那個泥瓦匠家裏世代都做這個活計,大宋開國之前,他祖上曾是南唐的禦匠,後來南唐後主李煜被滅國,俘往汴京,軟禁在禮賢宅裏。那個禦匠很忠心,想要救出自己的國主,便和一班朋友一起從禮賢宅外的一片林子裏挖地道,想要挖進宅中,偷偷救出國主。地道剛剛挖到禮賢宅的中庭下麵,李煜卻被太宗賜了毒酒,飲鴆而亡。那個地道也就半途而廢,這事卻成為禦匠家的私話,一直傳到那個泥瓦匠。…592ъóóκ.cóм◢

趙不尤找來那個泥瓦匠,向他打問,泥瓦匠說那地道仍在,隻是入口當年被填了,不過很容易挖開。他聽趙不尤說要去蔡行宅裏救人,滿口答應。才用了三晚上,他就挖開入口,鑽到禮賢宅的中庭下麵,又朝上挖。那中庭地上鋪的是三尺見方的青石磚,他半夜裏挖到中間一塊青石磚,洞口尺寸剛好能將整塊青磚取下去,而後用木架支住青磚。上麵的人,若不細看,很難察覺。

接下來,趙不棄找到馬步,和他商議,將蔡府一頂轎子的底板偷偷改成活板,並告訴了他那塊活動青磚的位置。又設法傳話給冷緗,讓她告訴阿慈,依計而行。

趙不棄又想再懲治得狠一些,他知道蔡行有隻愛犬,極其凶猛,咬傷過不少人,那些被咬的人哪敢惹蔡行?隻能自認觸黴。趙不棄找了個毛賊朋友,讓他前一天半夜鑽進蔡府後院犬舍,用藥迷倒那隻黑犬,偷了出來,讓那泥瓦匠搬進地道。

那天,馬步將阿慈的轎子停到那塊青磚上,冷緗裝作沒帶帕子,等候的那一會兒,趙不棄親自動刀殺了那隻狗。泥瓦匠移開了支架,托下青磚,打開轎子底板,讓阿慈跳下來,脫掉外衣,裹在黑狗身上,將狗放進轎子,而後重新插好轎子底板,安放好青磚,用泥土填實了磚下麵的通道。

救出阿慈後,趙不棄先把她藏到了朋友這間空宅裏。

何渙“撲通”跪倒在趙不棄麵前:“不棄兄大恩,何渙永世不忘!”

阿慈也含淚過來,深深道了萬福。

趙不棄大笑著轉身避開:“你明知我最怕這個,偏來這個,不管你們了,我走啦!”

汴河北街,藍婆家。

張太羽將家中裏裏外外清掃幹淨,洗了把臉,又換上那件舊道袍,帶了些幹糧,朝屋裏環視了一圈,隨後抬腿出門。

回來後,他聽母親講了丁旦和何渙的事,由於阿慈失蹤,母親年老,兒子年幼,他不忍離去。現在阿慈已被救回,何渙又中了狀元,何渙待人誠懇和善,母親、妻子、兒子交給他,比跟著自己更好。因此,他決定重回終南山修道。

他心裏唯一覺得愧憾的,是錢。當初,他為了買度牒出家,偷偷賣掉了家裏的田產,母親已經年老,雖說何渙看起來值得倚靠,但畢竟是外人,若自家有些田產錢財,說話行事都能有些底氣。萬兒長大,也有個生計倚靠。可是,他囊中隻剩幾十文錢,如今也沒有其他賺錢之路。

這也是無可奈何,他歎了口氣,正要鎖門,忽然聽見有人喚他,回頭一看,是顧太清。他重回汴梁那天,在孫羊正店前麵遇見的那個師兄。

“太羽,你這是要出門?”

“回終南山。”

“回那裏做什麼?師兄有樁好事——”

“嗯?”張太羽心裏微微一動,“什麼事?”

“那老雜毛。”

“嗯?”

“就是林靈素!”

張太羽越發吃驚,顧太清一向視林靈素如神,清明那天也尊稱為“教主”,此刻卻直呼其名,更蔑稱為“老雜毛”。再一看,那天顧太清麵色紅潤,神采飛揚,今天卻顯得有些張皇失意。

顧太清又壓低聲音:“那老雜毛這次出了大紕漏,害得我險些送命。我知道他藏在哪裏,已經想好主意,不過我一個人應付不來,咱們兩個一起聯手,好生賺他一筆。如何?”

張太羽想到自家那樁憾事,遲疑了片刻,輕輕點了點頭。

開封府,牢獄。

兩個差人押著餑哥走了出來,餑哥頸項上戴著枷板。

他因殺了彭嘴兒,被判流配登州牢城營。他原本就什麼都沒有,小韭死了,就更加沒有什麼記掛。被判到哪裏都一樣,他不怕,也不在乎。

才走了幾步,身後忽然傳來叫聲:“哥!”是孫圓的聲音。

餑哥本不願停,孫圓又叫了兩聲,他才停下腳,費力轉過身,見孫圓扶著尹氏急急趕了過來。望著這兩人,餑哥心裏湧起一陣說不清的滋味。雖然他一直並未把這兩人當過親人,但這十幾年,他們的確是這世間與他最親近的兩個。

那個差人見尹氏是個盲人,便沒有管。

“勃兒——”尹氏走近後,伸出雙手,想要摸尋餑哥。

餑哥卻一動不動,木然看著。

尹氏仍伸著手,臉上露出悲戚,餑哥能看得出,這悲戚似乎是真的,但真的又如何?

尹氏空望著天空,大聲道:“勃兒,你要好好的,我們等你回來。記著,這個家也是你的家!”

餑哥聽得出來,尹氏這話也是真的。他的心雖然並不會因此而軟,卻也不好再硬。他猶疑了片刻,低聲道:“娘,你也要好好的。弟弟,好好照顧娘。另外,我知道我爹是怎麼死的。”

說完,他轉身走了。

禮順坊北巷子,簡莊家。

烏眉來到簡貞房裏,低聲把章美做的那些事都告訴了簡貞。

講完後,她連聲自責道:“人人都誇我,說我長了雙水杏眼,我看是烏煤球才對,難怪我爹給我取個名字也叫‘烏煤’。我跟章美說了那麼多回話,竟一絲兒都沒想到他早就中意你了。我們全都盯著那個宋齊愈,卻不知道旁邊還有個這麼癡心的章美。若是早些知道,哪裏會有這些事?唉,真真可惜了……”

烏眉歎著氣走了,簡貞獨自呆坐在那裏,細細回味著烏眉的話。

的確,她自己也始終隻看得見宋齊愈,極少留意章美。他們兩人相比,章美是一川深水,宋齊愈則是水上波浪。人大多隻能見到波翻浪躍,很少去在意浪濤下水的深沉。

若是多一些慧眼,早一些留意章美,會不會好一些?

她深深歎了口氣,不知道是替自己惋惜,還是替章美惋惜,或是為人心惋惜。

汴河岸,虹橋畔。

趙不尤和墨兒一起來到虹橋邊,去送別章美歸鄉。

到岸邊時,見章美已經搬完了行李,正在和鄭敦說話。

“我們錯怪齊愈了,他引我們去近月樓,不是要巴結蔡京,而是為了讓我娘能多看我幾眼——”

“我已聽說了……”章美神色鬱鬱,抬頭看到趙不尤,才勉強提振精神,叉手施禮,“不尤兄,墨兒兄弟。章美愧對故人,哪堪二位如此相待?”

趙不尤道:“哪裏話?何況你去應天府,是抱著必死之心,再大過錯也算贖回了。這一節,就此掀過,莫要再提。來,我先敬你一杯!”

墨兒提了一壺酒,斟了三杯,遞給章美、鄭敦和趙不尤。

趙不尤舉杯道:“君子處世,每日皆新。這一杯,別昨日,惜今日,待來日。”

三人一飲而盡,墨兒又給他們添上,連飲了三盞。

船主在船頭笑著道:“對不住了,各位,這船客人已經坐滿,得啟程了。”

“多謝諸君,就此別過!”章美拱手致禮,轉身上了船。

這時,一個人匆匆趕到岸邊,是宋齊愈。

章美在船頭見到他,先是一驚,隨即眼中混雜出慚愧、感激與傷懷。

宋齊愈雖笑著,神情也極複雜。

兩人對視了片刻,章美沉聲道:“齊愈,對不住。”

宋齊愈搖了搖頭,高聲道:“你其實不必回去,難道忘了我們來京時的壯誌?”

章美澀然一笑:“修己方能安人,等我能無愧於自己時,再來會你。”

船緩緩啟動,章美忽然想起一件事,忙道:“齊愈,那些信是我寫的,但那些詞是烏二嫂傳給我的,都是簡貞姑娘填的。”

宋齊愈頓時愣住,望著章美在船上漸行漸遠,喃喃念道:“隔窗不見影,簾外語聲輕……”

尾聲 醉木犀

不可將窮理作知之事。若實窮得理,即性命亦可了。——程顥

溫悅這一向都不敢出去買吃食,隻能將就家裏存的米麥醬菜。見案子終於結束,再不用怕人暗算,便和夏嫂出去買了許多菜蔬魚肉,置辦了一大桌菜肴。讓趙不尤請了顧震來,大家好好慶賀一番。

天氣好,桌子擺在院子中間,顧震並非外人,大家不分男女,圍坐在一起。顧震帶來一壇好酒,大家都斟了酒,正要動筷,大門忽然敲響。

何賽娘“騰”地站起來,粗聲大嗓問道:“誰?”

“門神娘娘開門,你家二爺來討飯了!”趙不棄的聲音。

墨兒忙去開了門:“二哥,到處找你找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