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鄧雍進來過幾次後,似乎便已經厭了。他父親又氣又急,趕到青鱗巷,將侯琴狠狠責罵了一通。侯琴卻隻會哭,在父親麵前,又不敢大聲哭,低著頭不住抽泣。侯倫在一旁看著,忽然湧起同病相憐之悲,卻也不敢勸。隻能盼著鄧雍進再來,鄧雍進卻很久都不再登門。
正當他焦慮不已,藍、黃兩人幾乎同時來找他,都說有件急事要他辦,他當然立即滿口應承。然而,當兩人說出要辦的事,他才驚怕不已——
姓藍的說,他有個族親為報大仇,要在範樓殺一個人,讓侯倫設法幫他遮掩過去;姓黃的則說,需要一個中等身材、略魁梧的人替他做件隱秘的事。兩人都答應,隻要做成這件事,就給他謀個好職缺。
侯倫又回去和父親商議,父親這回也沒了主意。倒是侯倫自己忽然想到了兩個人:曹喜和董謙。
曹喜和董謙是侯倫僅有的能稱得上朋友的人,然而,他最恨的也是這兩個。曹喜從來都是俯視他,對他任意呼喝嘲諷。而對董謙的恨,則從少年時就已積起。那時他們兩家是鄰居,董謙似乎事事都比他強,又會說話,人人都喜歡他。而他,幾乎沒聽到過一句讚語,人人都視他如無物。
有一天,他去後院,聽見一陣嬉笑聲,在門邊偷偷一看,見董謙騎在牆上,妹妹侯琴站在牆根,董謙從懷裏掏出兩塊西川乳糖,將一塊丟給侯琴,侯琴用衣襟兜著接住,兩人一起將糖塊含進嘴裏,董謙在牆頭說了句話,由於含著糖,說不清楚,兩個人忽然一起笑起來。
侯倫從來沒有這麼笑過,也沒見妹妹這樣笑過,他先是一陣羨慕,但隨即就變成忌恨,不由得大聲嚷道:“爹!”侯琴一聽到,嚇得忙將口裏的糖吐到水塘裏,慌忙躲進屋裏去了。董謙也倏地溜下了牆頭……
長大後,在太學中再次見到董謙,他原本忘了當年的事,可是當他帶董謙去自己家裏,董謙見到侯琴時,兩人那種神情讓他立即想起當年,怒火又隱隱騰起。那天董謙和侯琴偷偷私遞物件,他全看在眼裏,心裏已經在盤算如何懲治他們兩個。
現在黃、藍二人都要他做事,董謙的身材正好相符,恰好那天鄧雍進又去了趟青鱗巷,侯倫便想出了一個主意,分別和黃、藍二人商議好後,就去一步步實施。他先邀曹喜去汪月月那裏,多勸了兩杯,趁醉偷到曹喜的玉飾;第二天去青鱗巷妹子房中,將玉飾偷偷丟在床腳;接著又邀董謙去和侯琴見了一麵;最後說服董謙一起謀陷曹喜……
曹喜雖然沒陷害成,卻也吃了一場苦,又替姓藍的遮掩了一樁謀殺案。至於董謙,他不知道被姓黃的帶去了哪裏。
兩件事做成後,他去找藍、黃二人,誰知兩人都躲著不肯見他,他才知到自己隻是被他們利用。隨即,範樓案又被趙瓣兒揭穿,父親連聲痛罵他蠢笨。連那個唱曲的池了了,都敢用鞋子打他。
心灰之極,他忽然想到鄧雍進,或許可以直接去求求那人。但侯倫手頭並沒有什麼錢,連份像樣的禮都備不起。他又忽然想到董謙父親培育的那株祥瑞樹,那次他去董謙家,在後院無意中見到。董謙慌忙遮掩,他卻一直記在心裏。現在董謙家隻剩兩個老邁之人,應該容易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