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直到午夜才終於散場。
外麵的雨勢不知何時已然停歇,喧囂的別墅也漸漸歸於寧靜,車輪碾過路邊的積水,在地麵上印出一道道車轍印。
屋簷下掛著一串串水珠,殘留的雨水順風吹落,又被樹枝打散,最後在許涼頭發上鋪上一層淺淺的雨霧。
她站在別墅門外,手機貼在耳畔,正打電話。
寒意未消,她光裸在外的手臂上已經浮上一層雞皮疙瘩。
“涼姐,對不起,我的車剛剛被追尾了,現在在等交警過來處理,恐怕趕不上接你了……”
許涼抿著唇,用手輕輕搓揉著手臂,聲音有些低,“好吧,我知道了。”
“你那邊方便打車嗎?要不我給你叫輛車吧?”對方試探著問。
許涼卻冷聲拒絕,“算了,你先把追尾的事處理了,我自己看著辦。”
簡單交代兩句,許涼掛斷了電話。
然而她拿著手機,在原地愣了許久,才緩緩抬頭。
寸土寸金的東郊,在夜晚荒涼得好似一座空城。諾大的莊園內,此時安靜得仿佛空無一人,黑暗將四周全部籠罩著,連月光都不願光顧。
手機在她手中震了兩下,許涼低頭看去,工作群裏的消息,有人在她,說,“涼姐,明天的頒獎晚會流程圖已經發過來了,你現在要先看一下嗎?”
許涼抿著唇打字,“發給我吧,我抽時間看。”
回完消息,許涼鎖上手機,再次看著眼前的黑夜陷入沉默。
雨停了,風卻還在呼嘯,樹枝被風刮過,再次灑落一地雨水。
許涼皺著眉往後躲了一步。
下一秒,一道刺目的光線忽然猛地從她身後傳來,亮光瞬間穿破眼前濃重的黑暗,將她周身照得透亮。
許涼下意識捂著眼睛,回頭看去。
隻見一輛黑色的轎車從黑暗中急速駛來,路過許涼時,車身帶起了一陣狂風。
許涼壓著被風掀起的裙角,皺眉看向轎車駛離的方向。
沒料到,那輛車卻突然刹停在前方不遠處。
鄢陵緩緩將車倒回,停到許涼跟前,降下車窗問她,“沒叫人來接?需要捎你一程嗎?”
車燈有些刺眼,而他的雙眼卻背著光完美隱藏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許涼目光遲疑地在他臉上逡巡了幾秒,內心一時閃過無數掙紮,最終,還是妥協道,“那就麻煩你了。”
今夜鄢陵開的不是往日裏多次在娛樂頭條上出現的那些顏色張揚的跑車,他換了一輛低調的賓利商務車,車內裝飾還很新,坐上去能隱約聞到一股淡淡的皮質味。
今夜降了溫,殘留的濕氣被寒風裹挾著一陣陣地往車裏鑽,許涼在外麵淋了一會兒雨,此時身上的寒意依舊未散。
她無意識地上下揉搓著自己的手臂,試圖讓身體變得暖和起來。
鄢陵餘光瞟到她的動作,什麼也沒說,隻在車開出去好遠後,才緩緩闔上了全部車窗。
車窗關上,車內溫度漸漸上升。
許涼終於感覺到身體逐漸回溫,她看了眼鄢陵,主動打破寂靜,“這麼晚還出去?”
鄢陵聞聲淡淡瞥了她一眼,隨後轉回視線,目視著前方道,“怎麼,你不準?”
許涼聞言臉色微變,她皺眉收回視線,“我就隨口一問罷了,你不必拿話激我。”
“今晚我可沒有招惹過你。”她說。
鄢陵聽到她這兩句話,再次看了她一眼,可她已然偏過了頭,再也不肯向他投去半分視線。
下山公路千纏百繞,寂靜的深夜裏,一時隻能聽到車輪碾壓過路麵發出的輕微摩擦聲。
整座山空寂得好似隻有他們二人。
轉過盤山路的最後一周,車燈瞬間劃破茫茫黑暗,照進兩側靜謐的深林中。這樣的雨夜,行駛在這樣的路上,無端透出一絲瘮人的氣息。
可鄢陵的表情卻格外平靜,他熟稔地單手轉著方向盤,仿佛對眼前的一切毫不在意,隻是偶爾有幾個瞬間,會在他眼中瞥見幾抹難測的情緒。
他看著前麵的路麵,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可這時,許涼的手機鈴聲卻猝不及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