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果早已吃完,朝他伸手要盆去清洗。
“果果,往後這種事情,我自己來。”
程彧扶著牆慢慢地站起來。
站得高看得遠。
官道遠處還有大量的難民,在往京城方向而來。
他們每個人身上死氣沉沉的,恰如此時的日暮斜陽。
半個月前,距離京城不到三百裏的關內東路因大旱,夏糧絕收。
女帝當即撥發了賑災糧,安撫百姓。
可糧食離了京城,一路盤剝,十成隻剩一二,導致災民直奔京城而來。
前幾日還隻是零星幾夥,眼下看這架式,少說來了數萬人。
情況不太妙。
“果果,別洗了,走,快跟我進城!”
“可是公子,還有兩個時辰才關城門呢,你不洗澡了嗎?”
程彧沒有解釋,拽著果果的小手,使出吃奶的力氣擠進人潮。
擠到守城士兵前,他拿出隨身的戶籍。
守城士兵古怪地往城裏扒拉著二人。
“城裏的?快進快進!以後別往城外跑。”
幾乎是程彧前腳擠進城,後腳就聽到“轟隆隆”的推門聲。
程彧拉著果果的手,左右閃躲,反複橫跳,以最快的速度穿過人群,來到了繁華的大街上。
先前進來的難民,見親友被攔截在外,立即折返去推搡守城士兵。
場麵亂作一團之時,有巡邏的士兵經過。
不由分說地拔出佩刀,蠻力鎮壓。
不少人挨了幾記黑拳。
有人倒下了就再也沒站起來。
程彧心有餘悸地上下掃了一眼果果,見她無事,才鬆了口氣。
“公子,你怎麼知道今日會提前關城門?”
“天子腳下,不會容許這麼多難民湧入,影響城容城貌。”
貪官們還得粉飾太平呢。
程彧疾走了這麼一小段路,喉嚨竟火辣辣地疼,他靠牆喘著粗氣,心道:
這具身體再餓下去要不了幾日就得歸西。
京城居大不易,他在先找個新手村苟著發育和先報仇之間遲疑了一下。
“果果,你有仇人的線索了嗎?”
還是得尊重“衣食父母”的意見。
果果摳著盆上的花紋,心虛地抬頭瞧了他一眼。
“那個……這個……”
大周階級分明,淪為平民百姓的二人,怎麼可能接觸得到貪官汙吏。
光是填飽肚子都困難。
程彧順勢想勸她放棄,先保命再徐徐圖之。
不料果果忽然振奮起來。
“公子,我聽說今天有大官會到粥棚巡視,我們可以攔下大官當街告狀,請大官徹查!”
程彧看著天真無邪的小姑娘,摸了摸還熱乎的脖子。
他和果果還活著,極可能是殺父貪官怕全家死絕,引起女帝警覺,想等到風頭過去再斬草除根。
一旦他們敢生事,明早護城河裏就會飄起兩具屍體。
“果果,現在什麼官也靠不住,等會兒我們搶賑災粥的時候,你看我眼色行事。”
如今隻能先填飽肚子,再思考下一步行動。
果果愣愣地看著霸氣的程彧,小小的腦袋裏充滿了好奇:
公子吃錯飯了?
怎麼感覺和平時不一樣?
但是,霸氣的公子讓她感覺更有底氣,去搶富人家的狗食了呢!
程彧不知果果計劃著吃完白食還要去搶狗食。
否則他掉頭就去找個茶館說段書,請聽眾老爺們賞飯吃。
二人沿著長街自南向北走了二裏路。
終於聞到了白粥的香氣。
前方人頭攢動,往日擁擠的場麵卻沒出現。
程彧仗著一米八的身高優勢,踮腳向前看去。
兩旁林立的茶館酒樓,欄杆後站著像標杆一樣身姿挺拔的大內侍衛。
他們的一雙虎目掃視著樓下眾人,透露出肅殺之氣。
程彧見狀,神色複雜地暗歎一聲:真巧,有機會報父仇了。
“果果,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聽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