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隊長很嚴肅地對大家說:“剛才接到公社的緊急命令,今晚有一夥偷運花炮的壞分子要從我們這裏經過,公社命令我們雲霧山隊的全體民兵去完成任務,捉拿這夥偷運的壞分子。這可是一場十分嚴重的階級鬥爭,大家務必不能心慈手軟,不能漏掉一個,下麵我分一下組。”
這階級鬥爭說來就真的來了,知青們是第一次麵臨這種情況,一個個既緊張又興奮。
分好組後,每個組迅速行動,分別隱藏在山裏的幾個主要路口。知青們是一組,我們八個人由李隊長親自帶領,守候在離村口200米遠的一處岩墈下。
今晚的星星沒有平日那麼顯眼,一彎下弦月撒下銀色的淡淡的光。白蒙蒙的夜霧,不知從哪裏溢漫過來,在樹梢、草棵間留連,陳年的腐葉、堅硬的青石被打濕了,搖曳的樹枝、抖瑟的草莖被打濕了。人的臉、手、頭發和衣服不一會也全被打濕了。山裏的夜晚有些冷,周圍沒有一點聲響。一陣山風拂過臉頰,使我們感覺到了一種令人振奮的凜冽。
好久都沒有見到有人過來,莫非這些家夥是聽到了風聲不會來了嗎?平陽是個盛產花炮的縣,縣裏的財政主要就是靠花炮支撐。但總有一些不法分子把花炮偷運到外地去。這裏是湘贛交界處,不法分子常常要走這裏經過,他們應該不會常來。這可是一場保衛無產階級革命成果,打擊資產階級反動氣焰的一場戰鬥,大家都伏在地上一動不動,警惕地瞪大著雙眼,好像準備迎接一場撕殺似的。
天快亮了,我伸手一摸腦門,好似觸到一塊冰似的。我大膽地伸了伸酸疼的兩條腿,但又趕快縮了回來。
這時,我們聽到了撤哨的口令。
我們這才站起身來,伸了伸腰。正要走時,李隊長卻輕聲叫了聲:“別急著走,有情況!”
隻見前麵不遠處,山路上有兩個黑影一前一後地晃動,因霧太大,看不清晰。該怎樣形容大家當時的心情呢?是激動,緊張,害怕抑或憤怒?每個人都是覺著一顆心在胸膛裏怦怦地劇烈地跳動。
我安慰兩個女生說:“別慌,也別怕,他們隻兩個人,我們有這麼多人,他們肯定是打不過我們的。”
黑影越來越近。可以看清楚他們,兩個人,一高一矮,全是黑黧黧的山裏漢子,他們一人挑一擔花炮簽,一邊四處張望一邊向我們這邊走來。
眼看離他們隻有幾米了,李隊長領著幾個男生突然跳了出來,大吼一聲:“站住,不許動!”
那兩人一愣,驚訝得像頭頂炸了個響雷,一時手足無措,繼而丟下擔子,一掉頭忙慌不擇路地奔跑。
大家便都颼的一聲追了上去。罐子居然跑得最快,就像一發炮彈一樣快速地射了出去。那矮個子黑臉漢子眼看要被抓著了,忽然,他竟轉過身來,朝著飛速撲來的罐子臉上就是狠狠的一拳,罐子身子晃了一下,但仍然不顧一切地向他猛撲過去,死命地抱住他的兩條腿。矮個子又急又怒,揮著手正要狠勁往下劈斬,李隊長與我已從左右兩邊猛撲上去,一人抓住他一隻手,矮個子這才沒法動彈。高個子黑臉漢子也讓前邊的民兵堵住,抓了個正著。兩個家夥,全都被捆了個嚴嚴實實。
回來的路上,李隊長特別表揚了罐子:“這次知青們都表現不錯,尤其是熊一兵同誌,在鬥爭中很勇敢,挨了打也不鬆手,拚命地抓住壞人,希望大家向他學習。”
罐子就很高興,決不亞於一個打了勝仗凱旋歸來的將軍。
這天隊裏就沒有安排出工,放假一天。
我正要進屋裏去休息,罐子遲疑了一下,卻也跟了過來,漲紅著臉,顯然有什麼話要說。
我停住腳問:“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是,是這樣,”罐子忽然有些口吃起來,“我想……想請你幫……幫忙,但不知你肯不肯?”
“什麼事,你說吧。”我笑了笑。
“我想請你給我寫個材料。”罐子說,乞求地望著他,目光可憐巴巴的。
“什麼材料?”我一時未弄明白,便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