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鐵匣子(1)(1 / 3)

這夜很靜,靜得讓人覺察不出暗藏於漆黑夜色中的冰冷肅殺。

這一年是光緒二十年,亦即1894 年。

夜色中,地處偏僻地段的京城工部侍郎唐端府邸正大門緊閉,兩隻寫著大大的“唐”字的燈籠高懸在門框兩側,於夜色中無聲地搖曳著。微弱的燈影下,一隊手持短刀的黑衣人在暮色中悄聲潛行而至,並迅速以一字散開。

屋內的守門人隱約聽見了動靜,披上外衣打著哈欠起身查看。待一更的梆子聲驟然響起,唐府大門被緩緩打開了半扇。

這一隊黑衣人急忙緊貼院牆,隱遁於黑暗之中。

守門人伸手挑下門口的燈籠,朝外四處打量了一番,隻見夜色中一片靜謐,連隻蚊子都沒有,遂又打著哈欠折返了回去。隻聽“吱呀”一聲,唐府大門再次緊緊關閉了起來。這關門聲實則很小,但在這寂靜的夜裏卻顯得格外響亮。

瞬間,一切又回到了原本的寂靜。為首的黑衣人等了片刻,見已沒有什麼異常,便抬起手做了一個手勢。隻見他身後的一幹手下紛紛從腰間卸下飛爪,麻利地甩了出去,隨即動作利索地攀附著繩索翻進了院牆。

不消片刻,屋梁上的一個黑衣人倒掛金鉤,透過窗戶縫隙悄悄向裏窺探。

幾乎同時,幾個黑衣人悄無聲息地向書房包抄了過去。為首的黑衣人一腳踢開房門,卻見書房裏燈光搖曳,屋內已經空無一人。

領頭的黑衣人頓時眉頭緊鎖,沉聲下令後帶著手下追了出去。

此時,身著一襲便裝的唐端已經從後門匆匆趕了出來,他一邊快步走向門口的轎子,一邊臉色威嚴地低聲催促著緊隨其後的貼身護衛唐五和幾個保鏢。

跟在唐端身邊、貼得最近的唐五手裏拎著一個鐵匣子。這個看似不起眼的鐵匣子,在唐端眼裏,裝的卻是他一家老小的命。

唐端一行人快速趕到京城城門,卻被守城的兵勇攔下了車馬。唐五見狀急忙跳下馬,上前遞過了出城令牌。

兵勇把令牌拿在手裏翻看了幾眼,隨後抬頭便把令牌遞還給了唐五,一臉嚴肅地對著唐五道:“今天晚上,沒有提督府的手牌,誰也不能出城。”

唐五一見兵勇不肯開門,神情難免有些焦急,衝著兵勇低吼:“誤了差事,你擔當得起嗎?”

可兵勇還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麵無表情地重複了一遍方才的話。

聽到這話,唐五右手暗暗摸向了腰間的佩刀。沒等他有進一步的動作,唐端就穿著黃馬褂從轎子裏走了出來。

“唐五,不得造次。”

循聲望去,守城的兵勇見到唐端都急忙跪倒,齊聲道:“小的們有眼無珠,竟不知道是大人您,還請大人責罰。”

唐端也沒有怪罪,隻是朝這幾人擺了擺手,說道:“差事緊急,開門吧。”

守城兵勇哪裏還敢再攔,甚至連頭也不敢抬,隻聽其齊聲回道:“喳!”

京城街道上,黑衣人身背利器已經越追越近。

追到城門口時,守城的兵勇急忙上前攔住:“什麼人?”

為首的黑衣人翻下馬來,亮出一塊腰牌:“刑部金山!”

兵勇見狀急忙抱拳行禮:“金爺。”

金山朝著守城兵勇點了點頭,問道:“剛才可有人出城?”

兵勇見狀,一時間也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見今夜這陣勢,便知道興許真有大事發生,急忙恭敬地回答:“工部剛才有撥人出城,說是差事緊急。”

金山聽後,皺著眉毛問:“他們有提督府的手牌嗎?”

守城兵勇吞了吞唾沫,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沒有。”

金山想也沒想,反手狠狠地抽了兵勇一個耳光:“沒有手牌你他媽的就放人?”

兵勇捂著臉顯得十分委屈,小聲為自己辯解:“可他穿著黃馬褂啊……”

唐端跑掉這件事兒,大大出乎了趙恩龍的意料。跟唐端年紀相仿的刑部侍郎趙恩龍本來正靠在榻上一臉享受地吸著福壽膏,這時從屋外傳來一陣敲門聲,趙恩龍聽見後猛地坐了起來,對著門口喚了聲:“進來!”

金山應聲推開房門,匆匆忙忙地走進來,他的神情異常焦急且帶著明顯的不安。到了趙恩龍麵前,金山緩緩低下頭,如實對趙恩龍稟告說唐端跑了。

原本還拿著煙槍正準備送往嘴邊的趙恩龍停了下來,把手裏的煙槍重重地往桌上一摔,對著金山便開口大罵起來。

金山見趙恩龍是真急了,嚇得急忙跪下來,一邊磕頭一邊說:“大人息怒,小的立刻帶人沿途追殺。”

趙恩龍聽後,隻差沒一腳把金山踢出去,聲音又提高了些:“沿途追殺?

人跑了你還沿途追殺?你生怕別人不知道?蠢貨!”

金山一時無語,隻得把頭埋得更低。

趙恩龍激怒之下,隻得神情焦急地在屋內來回踱步,嘴裏還不斷念叨著:“無論如何,那個鐵匣子一定要給我弄回來。出了差錯,恐怕你我的腦袋都保不住……”

金山一聽這話,整個身子都跟著抖了起來,急忙抬起頭試探性地問接下來該如何是好。又連走了兩圈的趙恩龍終於停下步子,在心裏琢磨了好一會兒才說:“唐端仇家眾多,你先把唐端離京返鄉的消息散出去。”

金山聽完急忙點頭領命:“喳!”

趙恩龍想了想又說:“你拿我的令牌直接去唐家坪……”隨後他又對金山招了招手,把他叫到麵前,湊近耳語了幾句。

一旁的金山一邊聽著,一邊頻頻點頭。

趙恩龍說完,直起身子對金山沉聲道:“此事絕密,萬不可讓他人知曉。”

金山急忙哈腰笑答:“大人放心,小的一定辦好。”說完便恭敬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