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是何種滋味，其實沒有人真正清楚，因為活著的人總是沒有足夠的發言權。
很多人怕死，並非源於死亡的可怕，而是他們懼怕的隻是未知的恐怖而已。
顧傾城還活著，但仿佛離死並不遙遠，眉宇蹙滿了滾燙的汗水，卻又被石室內的寒氣凝結成冰，雙眉帶著淡淡的白霜子。
他盤膝坐在冰上，渾身不住地打顫著，嘴裏卻哈著熱氣，也不知究竟是冷還是熱。
沙漠之北，如烈火焚身，極地之南，猶冰雪徹骨，沒有人能體會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景象一同臨身是什麼感受，顧傾城正在承受著這樣冰火相交的煎熬。
他體內的藥力不斷地向外膨脹，將他的經脈、筋骨增脹開來，甚至連肚皮都要凸了起來，而周遭寒冰冷徹肌膚，緩緩化解他體表的熱氣，隻是這絕不是長久辦法。
他已經感到那些藥力化散不僅強筋動骨，其藥力霸道難抗絲毫不能引導，隻能任它繼續折騰，而自己沒有絲毫辦法。
這是個教訓。倘若有重新選擇的機會，顧傾城一定不會上慕容山莊，至少不會闖入這間石室也不去吃那些丹藥，不過此時他已無暇多想，心裏隻盼著慕容九早點回來。
慕容九終於是來了，雖然有些姍姍來遲，不過總算是將鐵心蘭帶來了。
鐵心蘭道：“顧大哥，你怎樣了？”她的聲音並不大卻很清楚。
顧傾城睜著眼睛，看了看她，淺淺一笑，沒有說話。事實上，他已在用全身的力氣去支撐那兩極煎熬的莫大痛苦，他甚至懷疑一開口便等若給體內那股熱力找到宣泄口，再也無法控製。
慕容九盯著他，冷冷道：“看來還不錯，我還以為你支撐不到我回來，不過若這樣輕易就死掉的家夥，本就不配我相救。”
鐵心蘭繼續道：“我已經聽九姑娘說了，她打算用我鐵家怒拳來打散藥勁。”說到這裏，轉目看向慕容九，“我要怎麼做？”
“把他衣服給脫了。”慕容九冷聲。
“什麼？”鐵心蘭一愣。
慕容九神情不變：“他服了我二十幾味藥，這些藥都是至陽藥物，不脫光又怎麼醫治；現在他用全身的氣力在承受這股熱勁才不致爆體，眼下這裏隻有我們兩個人，不是你脫還有誰。”
鐵心蘭臉色微微泛紅，雖然有些羞意，但還是將顧傾城的外披、內衫給解下，露出了赤膊上身。顧傾城的身材並不健壯，但是骨肉顯得很勻稱皮膚也保養的不錯。
慕容九不知從哪裏取出了針囊，一攤開裏麵赫然是純金打造的長針，長度差不多有七八寸大異於尋常郎中大夫所用的藥針，口中淡淡道：“我不是大夫，這針本也不是用來醫人的。”
“這是傳自我姑母的金針渡厄術，本是用來應付練功時走火入魔，不過眼下對你也適用。”慕容九輕輕抽出長針，“你如果沒有意見，我就要施針了。”
顧傾城搖了搖頭，他自己有一套藥針，但是無法提運真氣，精神更不可能分心，就算白玉戒在手也不能從裏麵取出來，隻能由慕容九施展金針。
慕容九的針又細又長，看起來極是駭人，隻見她抬手一擺，這根針便刺入檀中穴，幾乎整個沒入，顧傾城眉宇驟蹙又鬆弛下來。
鐵心蘭訝然，慕容九這下針看似快速，但手法很是純熟，絲毫不遜色長年出診的大夫，片刻間，她竟又數度施針，分別在鳩尾、巨闕、神闕、氣海、肺俞、期門等處下手，認穴功夫極是精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