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8章 木綿庵鄭虎臣報冤(1)(2 / 3)

家童道:“假如有個大戶人家,肯出錢鈔,討你這位小娘子去,你舍得麼?”

王小四道:“有甚舍不得!”家童道:“隻我家相公,要討一房側室。你若情願時,我攛掇多把幾貫錢鈔與你。”王小四應允。家童將言語回複了賈涉,賈涉便教家童與王小四講就四十兩銀子身價。王小四在村中央個教授來,寫了賣妻文契,落了十字花押。一麵將銀子兌過,王小四收了銀子,賈涉收了契書。王小四還隻怕婆娘不肯,甜言勸諭。誰知那婦人與賈涉先有意了?也是天配姻緣,自然情投意合。

當晚,賈涉主仆二人,就在王小四家歇了。王小四也打鋪在外間相伴。婦人自在裏麵鋪上獨宿。明早賈涉起身,催婦人梳洗完了,吃了早飯,央王小四在村中另雇個生口馱那婦人,一路往臨安去。有詩為證:夫妻配偶是前緣,千裏紅繩暗自牽。況是榮華封兩國,村農豈得伴終年?

賈涉領了胡氏,住在臨安寓所。約有半年,謁選得九江萬年縣丞。迎接了孺人唐氏,一同到任。原來唐氏為人妒悍,賈涉平昔有個懼內的毛病,今日唐氏見丈夫娶了小老婆,不勝之怒,日逐在家淘氣。又聞胡氏有了三個月身孕,思想道:“丈夫向來無子,若小賤人生子,必然寵用,那時我就爭他不過了;我就是養得出孩兒,也讓他做哥哥,日後要被他欺侮。不如及早除了禍根方妙。”乃尋個事故,將胡氏毒打一頓,剝去衣衫,貶他在使婢隊裏,一般燒茶煮飯,掃地揩台鋪床疊被。又禁住丈夫,不許與他睡。每日尋事打罵。要想墮落他的身孕。賈涉滿肚子惡氣,無可奈何。

一日,縣宰陳履常請賈涉飲酒。賈涉與陳履常是同府人,平素通家往來,相處得極好的。陳履常請得賈涉到衙,飲酒中間,見他容顏不悅,叩其緣故。賈涉抵諱不得,將家中妻子妒妾事情,細細告訴了一遍。又道:“賈門宗嗣,全賴此婦!不知堂尊有何妙策,可以保全此妾?倘日後育得一男,實為萬幸!賈氏祖宗也當街恩於地下。”陳履常想了一會,便道:“要保全卻也容易,隻怕足下舍不得他離身。”賈涉道:“左右如今也不容相近,咫尺天涯一般,有甚舍不得處?”陳履常附耳低言:“若要保全身孕,隻除如此如此。”乃取紅帛花一朵,悄悄遞與賈涉,教他把與胡氏為暗記。這個計策,就在這朵花上。後來便見。有詩為證:吃醋撚酸從古有,覆宗絕嗣甘出醜。紅花定計有堂尊,巧婦怎出男子手?

忽一日,陳縣宰打聽得丞廳請醫,雲是唐孺人有微恙。待其病痊,乃備了四盒茶果之類,教奶奶到丞廳問安。唐孺人留之寬坐,整備小飯相款,諸婢羅侍在側。說話中間,奶奶道:“貴廳有許多女使伏侍,且是伶俐。寒舍苦於無人,要一個會答應的也沒有,甚不方便。急切沒尋得,若借得一個小娘子,與寒舍相幫幾時,等討得個替力的來,即便送還,何如?”唐氏道:“通家怎說個‘借’字?隻怕粗婢不中用。奶奶看得如意,但憑選擇,即當奉贈。”奶奶稱謝了。看那諸婢中間,有一個生得齊整,鬢邊正插著這朵紅帛花,心知是胡氏,便指定了他,說道:“借得此位小娘子甚好。”唐氏正在吃醋,巴不得送他遠遠離身。卻得此句言語,正合其意;加添縣宰之勢,丞廳怎敢不從?料道丈夫也難埋怨。連聲答應道:“這小婢姓胡,在我家也不多時。奶奶既中意時,即今便教他跟隨奶奶去。”當時席散,奶奶告別。胡氏拜了唐氏四拜,收拾隨身衣服,跟了奶奶轎子,到縣衙去訖。唐氏方才對賈涉說知,賈涉故意歎惜。正是:

算得通時做得凶,將他瞞在鼓當中。

縣衙此去方安穩,絕勝存孤趙氏宮。

胡氏到了縣衙,奶奶將情節細說,另打掃個房鋪與他安息。光陰似箭,不覺十月滿足。到八月初八日,胡氏腹痛,產下一個孩兒。奶奶隻說他婢所生,不使丞廳知道。那時賈涉適在他郡去檢校一件公事,到九月方歸。與縣宰陳履常相見,陳公悄悄的報個喜信與他。賈涉感激不盡,對陳公說:“要見新生的孩兒一麵。”陳公教丫鬟去請胡氏立於簾內,丫鬟抱出小孩子,遞與賈涉。賈涉抱了孩兒,心中雖然歡喜,覷著簾內,不覺墮下淚來。兩下隔簾說了幾句心腹話兒,胡氏教丫鬟接了孩兒進去,賈涉自回。自此,背地裏不時送些錢鈔與胡氏買東買西。闔家通知,隻瞞過唐氏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