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閑雲庵阮三償冤債(2)(2 / 3)

原來阮三是個病久的人,因為這女子,七情所傷,身子虛弱。這一時相逢,情興酷濃,不顧了性命。那女子想起日前要會不能,今日得見,倒身奉承,盡情取樂。不料樂極悲生,為好成歉,一陽失去,片時氣斷丹田,七魄分飛,頃刻魂歸陰府。正所謂: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小姐見阮三伏在身上,寂然不動,用雙手兒摟定郎腰,吐出丁香,送郎口中。隻見牙關緊咬難開,摸著遍身冰冷,驚慌了雲雨嬌娘,頂門上不見了三魂,腳底下蕩散了七魄。番身推在裏床,起來忙穿襟襖,帶轉了側門,走出前房。喘息未定,怕娘來喚,戰戰兢兢,向妝台重整花鈿,對鸞鏡再勻粉黛。恰才整理完備,早聽得房外夫人聲喚,小姐慌忙開門。夫人道:“孩兒,殿上功德也散了,你睡才醒?”小姐道:“我睡了半晌,在這裏整頭麵,正要出來和你回衙去。”夫人道:“轎夫伺候多時了。”小姐與夫人謝了尼姑,上轎回衙去。不題。

且說尼姑王守長送了夫人起身,回到庵中。廚房裏洗了盤碗器皿,佛殿上收了香火供食,一應都收拾已畢。隻見那張遠同阮二哥進庵,與尼姑相見了,稱謝不已,問道:“我家三官今在那裏?”尼姑道:‘還在我裏頭房裏睡著。”尼姑便引阮二與張遠開了側房門,來臥床邊叫道:“三哥,你恁的好睡還未醒!”連叫數次不應。阮二用手搖也不動,口鼻全無氣息,仔細看時,嗚呼哀哉了。阮二吃了一驚,便道:“師父,怎地把我兄弟壞了性命?這事不得幹淨!”尼姑慌道:“小姐吃了午齋便推要睡,就入房內,約有兩個時辰,殿上功德完了,老夫人叫醒來,恰才去得不多時。我隻道睡著,豈知有此事!”阮二道:“說便是這般說,卻是怎了?”尼姑道:“阮二官,今日幸得張大官在此。向蒙張大官分付,實望你家做檀越施主,因此用心,終不成要害你兄弟性命?張大官,今日之事,卻是你來尋我,非是我來尋你。告到官司,你也不好,我也不好。向日蒙施銀二錠,一錠我用去了,止存一錠不敢留用,將來與三官人湊買棺木盛殮,隻說在庵養病,不料死了。”說罷,將出這錠銀子,放在卓上道:“你二位,憑你怎麼處置。”張遠與阮二默默無言,呆了半晌。

阮二道:“且去買了棺木來再議。”張遠收了銀子,與阮二同出庵門,迤邐路上行著。張遠道:“二哥,這個事本不幹尼姑事,三哥是個病弱的人,想是與女子交會,用過了力氣,陽氣一脫,就是死的。我也隻為令弟麵上情分好,況令弟前日在床前再四叮嚀,央冫免不過,隻得替他幹這件事。”阮二回言道:“我論此事,人心天理,也不幹著那尼姑事,亦不幹你事。隻是我這小官人年命如此,神作禍作,作出這場事來。我心裏也道罷了,隻愁大哥與老官人回來怨暢,怎的了?”連晚與張遠買了一口棺木,抬進庵裏,盛殮了,就放在西廊下,隻等阮員外、大哥回來定奪。正是:

酒到散筵歡趣少,人逢失意歎聲多。

忽一日,阮員外同大官人商販回家,與院君相見,合家歡喜。員外動問三兒病症,阮二隻得將前後事情,細細訴說了一遍。老員外聽得說三郎死了,放聲大哭了一場,要寫起詞狀,與陳太尉女兒索命:“你家賤人來惹我的兒子!”阮大、阮二再四勸道:“爹爹,這個事想論來,都是兄弟作出來的事,以致送了性命。今日爹爹與陳家討命,一則勢力不敵,二則非幹太尉之事。”勉勸老員外選個日子,就庵內修建佛事,送出郊外安厝了。

卻說陳小姐自從閑雲庵歸後,過了月餘,常常惡心氣悶,心內思酸,一連三個月經脈不舉。醫者用行經順氣之藥,如何得應?夫人暗地問道:“孩兒,你莫是與那個成這等事麼?可對我實說。”小姐曉得事露了,沒奈何,隻得與夫人實說。夫人聽得呆了,道:“你爹爹隻要尋個有名目的才郎,靠你養老送終。今日弄出這醜事,如何是好?隻怕你爹爹得知這事,怎生奈何?”小姐道:“母親,事已如此,孩兒隻是一死,別無計較。”夫人心內又惱又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