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後,上京接連下了好幾場大雪。
寒風貫穿臘月的深夜,烏雲壓在頭頂,四周除了風聲聽不到任何響動。
沈亦槿身穿夜行衣,以黑紗遮麵趴在六皇子府牆頭已一個多時辰。隱藏在黑紗後的臉頰和鼻尖凍得通紅,扒著磚瓦的手凍得更紅,但她絲毫不在意,眼睛一直注視著不遠處那個亮著燭火的房間。
她要確定,六皇子李彥逐是否在府中。
之所以如此,並非要行刺殺之事,隻因她想同六皇子攀交情。
原本也不必這般,可她在六皇子府外守了一月多,每日隻見一小廝外出采買,並未見其他人出入,便有些懷疑六皇子根本不在府中,這才出此下策。
一陣寒風吹來,沈亦槿打了個寒顫,她攏了攏黑色大氅,搓了搓凍僵的手,繼續等候。
不一會兒,下起了雪,雪越下越大,一身黑色夜行衣漸漸變了雪白。
看著雪夜中的那處光亮,她不禁有些奇怪,記得白日裏的六皇子府,門前有石獅,朱門有金釘,大理石階梯,粉牆環護,瞧著很是氣派。
誰知夜晚的六皇子府就像是沉寂了一般,半點聲響也沒有,偌大的府邸,要不是還有那處光亮,此時瞧著,倒真像是一處廢宅,空曠得很,寂寥得很。
而且,堂堂皇子的府邸,連一個守夜的下人都沒有。
她不禁唏噓一聲,雖知道李彥逐在召國做了五年質子回朝後,並不得皇帝喜愛,一向深居簡出,隻是沒想到,會這般淒涼。
忽得,遠處的光亮變暗了,在雪夜中顯出一片昏黃。
沈亦槿歎口氣,她應是等不到有人出現了,今夜的風寒之苦,算是白受了,遂縱身一躍,跳下了牆。
許是趴得時間太久,就在落地的一瞬間,腿上傳來陣陣酥麻之感,讓原本要輕身著地的她重重跌坐在地。
沈亦槿忙揉搓雙腿緩解麻感,一邊揉一邊警惕地環顧四周,剛才發出的動靜有些大,可千萬別招來了巡夜的金吾衛。
倒不是怕金吾衛,就是解釋起來有些費勁,不免尷尬。
麻感逐漸緩解,她扶著牆站起身,剛要往前走,就看見眼前的雪地上出現了一雙黑色靴子。
沈亦槿身子一頓,視線稍微往上,便瞧見此人腰間掛著的一把利劍。
黑檀木劍鞘,兩端包裹著打磨精致的銅鐵,靠近劍柄處,鑄成凹凸有致的虎頭樣式,中間鑲嵌著一顆紅寶石,看起來頗有幾分威嚴。
沈亦槿眉心微蹙,在寒冬臘月的深夜,出現在六皇子府牆外,又正好落在她麵前,應該不是巧合。
劍鞘尚且如此,利刃定然不同尋常。
能佩此劍,絕對不是金吾衛,但此人是誰?又是何意?她不得而知,隻能將匕首緊緊握在手中,時刻防備著。
“姑娘,六殿下有請。”頭頂上傳來的聲音,帶著些生硬的客氣,夾雜著如霜般的寒意。
沈亦槿身子一顫,這是被發現了?
她不由有些緊張,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來人說到六皇子,應是李彥逐的屬下,從他的話語中,她不但聽出自己半夜趴牆頭被主人家逮了個正著,還聽出自己的身份已被知曉。
她分明束起了頭發,身著夜行衣又麵戴黑紗,未說一言半語,且一直低著頭,應是看不出男女,來人卻斷定她是女子,肯定是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
既然知道了她的身份,對她的態度卻並不友好,該不會認為她要行刺吧?
沈亦槿的心頓時狂跳不止,若把她當做刺客,很可能小命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