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馬車上,陳不靈沒忍住訴了苦:“爹爹,我近來可是受了不少委屈,你瞧,我都瘦了。”
她捏著自己的頰肉湊近陳遠東,給他展示自己有些消瘦的臉。
“誒呦我的寶貝閨女,誰欺負你了,爹爹揍他去。”
“晉遲,還不是他,既然願意待在邊疆幹嘛還要回來?看的人心煩。”
陳遠東無奈的拿手指戳了戳陳不靈的腦袋:“你怎麼越活越回去了?阿晉本來就是京城人,憑什麼不讓他回來,再者說你和阿晉小時候關係不是很好嗎?你還總抱著他的腰說要嫁給他呢!”
“不要叫他阿晉,我真後悔小時候怎麼沒看出來他是個背信棄義的人呢?”
陳遠東歎了口氣:“那年阿晉不也是身不由己,靈兒你又何必……”
他話沒說完,陳不靈已經落下了幾滴眼淚,順著巴掌大的小臉淌下去:“你們都忘了是吧,阿娘走了這麼多年到現在卻隻有我記著了是嗎?”
陳遠東隻能趕緊哄自己這個女兒,心裏卻也泛起幾分苦澀,便是誰忘了他也不會忘的,若是這麼多年時間能衝散那份絕望,他又何必日日晚上對著她的畫像獨酌到天亮呢?
他一路哄著陳不靈到家門口,陳衛道高大的身板若隱若現。
陳不靈抽噎著下了車,陳遠東也跟著,到跟前叫了一聲:“爹,怎麼出來了?”
陳衛道哼出的氣吹起唇角的兩撇胡子:“你說我怎麼出來了,你這到京城了不先回家,屁顛屁顛的就去接你閨女,怎麼,她還能受欺負不成?”
陳遠東撓頭,尷尬的笑著,他已是三十有八的年紀,卻整天被他爹訓斥,也算是另一種福分了。
陳衛道訓完他,看向陳不靈,瞧見她通紅的眼眶和鼻頭,又責備的看了陳遠東一眼:“怎麼哭了?”
陳不靈擦擦眼角淚:“爺爺,靈兒有話想問你,皇上說我和晉遲的婚事是您早就商量好的,是嗎?”
陳衛道捋著胡子沉默了片刻,氣氛一時有些微妙起來。
“此事是我與你父親和皇上共同商量的結果。”
陳不靈紅著眼瞪著陳遠東:“還有爹爹的事?”
陳遠東默默轉身,假裝欣賞月色。
“你如今也是二九年華,到了該成親的年紀,這天下男子眾多,我和你父親就看得上晉遲一人。”
陳衛道銀白的發絲在月色中接近透明,他威嚴的眼神盯著陳不靈,把她滿腔委屈看的咕嘟咕嘟冒了泡。
“我討厭晉遲,我不想嫁給他,爹爹,你說說話!”
陳遠東這下不能裝作聾子:“其實,爹爹我也是這麼想的,阿晉是我們自己看著長大的,把你交給他也放心不是。”
陳不靈覺著這輩子都沒這麼委屈過:“我討厭晉遲,我不要嫁他。”
她跑回府裏,素色羅裙在她身後開成一朵花一般,眼淚如同清澈的露水,澆在花兒掠過的地方。
陳不靈趴在床上哭了半宿,總覺著世界都變了。
她以前以為隻要做個小姑娘就好,世人說女子必須成婚,而她的爺爺和爹爹和那些世人不一樣,哪怕不成婚也能寵她一輩子,現在看來他們卻與旁人一樣,都不能免俗。
她還替娘親委屈,覺著似乎她走後人們便把她忘記了,忘了她曾經英姿颯爽的馳騁在馬背上的模樣,人人都覺得當年的事過去了,在她心裏卻連一步都未動過。
她哭到半夜,肚子咕咕叫起來,想起宴會上那麼多好吃的糕點,她卻因為討厭晉遲,一樣都沒吃。
如此一想,她便更討厭晉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