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以此書獻給我曾深愛的人,並以此紀念那段快樂和不快樂的時光。
春尚早,正是乍暖還寒時候。傍晚時分,峨嵋後山的一條小徑上分外清幽靜謐。一抹斜陽的餘輝柔和地披散在山脊上,將萬物罩在橘色的光暈裏。間或有歸鳥婉轉低啼,卻不知落在哪個枝頭,低矮的兩旁灌木中星星點點散落著一些不知名的小花,暗香浮動,景色風物別致極了。
峨嵋後山雲深嶺峻,尋常百姓畏虎狼噬人,便是來山上庵中進香還願之餘,也隻在前山人稠處賞景遊玩,因是素來極少人跡。隻方外之士酷愛這等清絕所在,尋此處隱居埋骨,不問凡塵。但近世中郭襄女俠有不讓須眉之誌,倚不世出之武功才華創峨嵋一派,便是在這後山的棲霞穀,此後這峨嵋後山便由峨嵋派一派獨掌,說來也近七十年了。
此時烏輪西墜,玉兔將升,晚風習習,令人稍覺涼意。迤儷的山路上忽然多了一個白影。卻是一個年若十五六的少年,一身儒服白衣,徑自走來。這少年麵容清瘦,略帶憔悴,但一雙秀目清澈如水;他身材單薄,白衣材質並不華貴,行走之間卻閑逸出塵;肩上斜背一個布包裹,形狀如匣,不知裝著何物。
這少年沿山路攀躋,群峰環夾中,愈行愈峻,已幾難置足,他卻矯然翩然,行走如常。行得數裏,陡然間,仰麵見一斷崖,兩旁泉瀉如練。這崖高百餘丈,怪石崢嶸,古鬆懸結,竟連鳥道也無一條。少年乍見之下,並無憂容,眉宇間卻隱隱現出悲戚之色,心道:“這便是舍身崖了。”
但見他將白衣衣擺掖入腰間,身形一矮,已提氣縱起,甫一落地,複又縱起,起落之間,已向崖上攀去。這作書生裝扮的少年竟是個練家子!
這時玉盤初升,月光爛銀般撒在山間;亂石古鬆中,白衣翩翩,泉光雲氣,撩繞衣裾。
攀行隻一兩盞茶功夫,少年已掠至崖頂。原來這崖頂竟十分平坦開闊,綠茵如席,雜花生樹,一改攀崖時的峻險。隻是草地上赫然突兀著兩座墳。兩墳已然年久,墳上皆布滿雜草,前麵的墓碑也沒於草中。
少年奔至墳前,腳步竟有些踉蹌,撥開雜草,見一塊碑上刻著“恩師葉公近泉之墓”,另一塊刻著“師母葉師氏雲薑之墓”。一見之下,雙膝跪倒,伏在碑上大哭,口中喃喃道:“爹,娘,孩兒不孝!來看你們了!”。良久,泣罷,解下肩上包裹,振衣危坐,將包裹打開,內中竟是一個鱷皮琴囊。那少年打開琴囊,雙手托出一把古銅色瑤琴,枕於膝上。木然良久,方始撫琴,曲意哀惋,似是寄托哀思。這本無奇,奇哉的是:瑤琴七弦,他竟隻用商弦和文弦操琴,竟又能奏成一曲。哀音綿綿,若泣若訴,在這崖頂,夜寒襲來,陰森入骨之際,更覺淒絕慘絕。這時,忽聽有人“咦”了一聲。
琴音倏然而止,那少年回身四顧,隻見冷月在空,亂花倚草,月光之下,哪裏有半個人影?他心道:“難道竟是我思親心切,聽錯了不成?”琴曲雖未競,他也不再重新彈過,推琴而起。他起身行致斷崖前,探身看去,見下麵漆黑一團,想起父母慘死崖下,不禁心中一陣酸楚。
複又回到墓前,將琴收入琴囊,放回包裹,就在此時,他無意中瞟了一下攀援而上的那麵山,陡然間,發現一隊火光正也朝這裏走來,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再仔細看時,那一隊打火把的行人前麵二十幾丈處,竟有幾個黑影飄忽而來,看身法竟都是一流高手。少年不及細思,遊目四顧,見東麵不遠處有塊巨石,忙奔去藏好。恍惚間,又聽見有人“嘿嘿”冷笑。
那少年這次聽得真切,知道身側定有高人,隻不知是敵是友,暗道:“他若取我性命,當真易如反掌,我既無可奈何,安然處之便了。”遂藏在石後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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