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橋
一
經濟係主任李淑賢親自參加了關於經濟係舉辦月末舞會的討論會。李淑賢號稱經濟學教授,其實那不過是他憑教齡所輪到的一個職稱。但李淑賢年齡過大,已過六十五,由於係裏無人能頂替他這個職位,因而他就德高望重地坐在主任的位子上。舞會是以青年為對象的活動,本來是學生們自發組織的,後來團委參加進來,再後來主管宣傳的一位同誌也來參與,加之係裏的風氣是好的,所以各方麵都積極地動起來了。經濟係舞會的形勢是緊張的,由於統計係、會計係、審計係已經連續多次成功地舉辦了月末舞會,這使這次月末舞會顯得特別搶眼。經濟係已經三次主辦失敗,這一次全係破釜沉舟,爭取辦好它。係主任李淑賢的開場白十分有力:我們要把這次舞會辦成一次真正有質量的舞會,我個人以人格擔保,我是重視它的,至於怎麼辦,那需要集中大家的意見,最終我們要拿出一套新奇的方案,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讓所有的人都來參加舞會,要在數量壓倒前幾次舞會。這是經濟係的責任。至於學院方麵,我已跟那邊的領導磋商,希望他們在經費上能預期撥款,所以在音響設施場地和服務上,我們不存在嚴重問題,現在所要做的就是想出特別的辦法來。眾人的思想都在轉動。我坐在最裏邊,我對李淑賢的話很有感觸。係主席台下的花盆裏飄出一小股煙,那是左邊第四個領導拋下的煙頭,盡管他隻是個學生代表。還有許多人要求發言,人們都在回顧著前幾次失敗的教訓,不論是哪方麵都存在問題,那麼第一步就是要把出現過的問題都解決掉,第二步才是開動大家的思想。我也有思想,盡管我在承辦舞會這件事上隻是一個辦事員,但我的好友,葉童,卻是這次舞會的重要角色。他也是學生,他負責舞會的具體操辦。係裏對他十分器重,而他又進一步地委任於我。會議室隔壁是廁所,廁所裏有人在放聲地歌唱,李淑賢對此大為惱火。他一怒之下離開了會議室,走出門時,他否定了另一個後隨者的舞蹈動作。他說,你們記住,不僅僅是交誼舞,它還是經濟舞。於是,在李淑賢走後,大家就在議論,什麼叫經濟舞呢?至少它是經濟係主辦的舞,要有經濟特色。統計係的一千人,會計係的一千二百人,審計係的八百人,他們都不懂這個提法。因為經濟係是學院裏的主流之係,我們的舞會現在是無限的玄妙了。葉童把筆記本整理好,在係部三樓的拐角,兩隻小鳥機靈地飛過,還有馬桶的抽水聲,再往外是下墜的空間。
在第八個辦公室和第九個辦公室間的門廊上,有五根繩子,這是備用繩子,在繩子上拴了七隻黑色的梧桐球,我們稱之為七個點,如果七個梧桐球動起來,那就是五線譜。我對音樂的理解還算準確,而葉童心機很深,他是學問很深的研究生。我是保送的研究生,我們對音樂的理解不一樣,但這一次音樂有什麼意義呢?對舞會來講,音樂是第一次要的,我們必須想到人,而且我們要琢磨他,現在的人跟過去不一樣了,他們不像人,都像比人還要能玩的動物,為什麼呢?因為錢。李淑賢還有張敏都很清楚,別的係在辦舞會這個問題上掙了不少錢,為什麼經濟係要落後呢?這個具體的數目可以通過計算得出來。數目不大,但很有象征意義。葉童是個創收理論者,必須通過舞會來賺錢。在我們四十米開外的一座樓前,有兩個人弄響了他們口袋裏的硬幣,他們是別的係裏的進修生。我問葉童,你還記得倒數第三次舞會上那兩個摔倒了的戀愛者?葉童反問,你能肯定他們是戀愛者嗎?我說,我聽見他們倒下時發出的歎息,還有眾人的歎息,是我們的舞會葬送了他們的美好感受,他們現在分手了。葉童說,那我就不管他們在之前是否是戀人了。一次失敗的舞會主要由於舞會之前的準備工作沒做好,跟舞會現場的情況關係不大。舞會是主辦者思想的體現。
誰辦的舞會?一個走路的學生在問。
我說,經濟係。
那你是什麼人物?
我說,我正在籌備舞會。
葉童、張烽、曹衛東還有四個女人一起走進浴室,又在男女兩道門之間分開。我加入男人的行列,我來得晚了點。
我說,人們在逼我。
誰呀?
我說,可能會去跳舞的人。
在水裏有金錢的回憶,水很燙,使人的皮膚灼熱難忍,想到了錢那冰涼的性質,就靠在男人的腿根,緩解我們此時的壓力。另兩個朋友為葉童搓背,我睡在蒸汽的木柵欄上。還有許多陰影在霧氣中活動。金幣閃爍的光色在頭腦裏掠過。不能再紊亂下去了,我坐起來,看見另三個男人走出了浴池,霧氣越發濃重,此時思想的光芒遠不及金幣的輝煌。我揮起手,想到了痛苦生活中舊人類的眼淚,而我所能做的,首先是思考舞會的出路。這次艱難的籌備使葉童雙目幹涸,他躺到了那張椅子上,一覺睡去。在天花板牆壁和巨大的水管之間,沒有昆蟲和蠅,隻有水滴,舞會上的舊人類無比殘酷,因為他們熱愛了統計係的舞會,那是一種偶然,他們的音符好些?氣氛好些?還是他們找到了舞會的精神支柱?浴室裏有人在跳動,那是被開水衝擊的憤怒,更多的學生,一般是本科生,料定了冷水更好,都退到涼水那一排去。我跟葉童抽起煙。張烽、曹衛東掩麵而臥,四個老人站在麵前,預備給我們修腳,我們拒絕,經濟係所有學生的紙幣如果泡到浴池裏,都會變成廢紙,這就是真理,現在為他們考慮吧,這是金錢的榮譽,為什麼有思想的一批人不能把舞會辦好呢?
二
四個係辦舞會用的都是以前的大食堂,現在它改成了一個多功能的禮堂,由於建築物偏舊,平時緊緊地鎖著,在我印象中,每次都是辦舞會才去使用它。今天已經是七號,我和葉童到禮堂去。十七個女生已經在禮堂裏摸到了各個吊燈的開關,它們分別隱藏在窗幔的根部。十七個女生拉亮吊燈,從禮堂的頂部傳來喧嘩聲,那是一些飛舞的蟲子,它們將撲向屋頂的亮瓦。如果仔細地搜尋,才會發現總務處的人也在禮堂的前部,他們為了衛生而來,沉濁的氣息,漸漸四散,光線帶進了新鮮感。我們對禮堂是熟悉的,我記得那對倒下去的跳舞者確實是戀人。曹衛東和他帶來的幾個人後期趕到,專門察看那道檢票木門邊的扶手,可以想像假如來者踴躍,將有多少人沉醉於這個入口。在月末的舞會上將會上演眾人的激情。但願這不僅僅是夢想。說到底,老師們對這件事並不特別關心,因為,年輕人還是以學生居多,雖然係主任親臨了討論,但畢竟討論會沒有結果,倒是一到四年級的本科生已在廣泛地開展民主測驗,希望能選出一套方案來,至於我們這百八個研究生隻好埋頭於小圈子中,以新奇的思路來捕捉舞會有可能展現的光影。這種預測是困難的。葉童是在擊敗四個有頭腦的同學之後才最終被委任為籌備會的負責人的。他為此丟下了正在進行的論文提綱,專心辦起舞會來,再說那些女生畢竟是舞會在月末的光榮的主人,她們對地麵都有研究,特地穿上白色的高跟鞋,刻意地模仿著月末才有的旋轉。如果不是與別的係部的競爭,我想她們的腿不會在旋轉時顯出一種仇恨的青春。回憶統計係和會計係的做法,其實也沒別的,關鍵是他們找到了舞會的主題,這使大眾都願意到舞會中來。說到根處,也就是到舞會上能找到他們想要的東西,這就是一致的激情。但是他們的做法,已經過時,我們無法模仿,我們所要做到的就是把更多的人調動起來,讓他們在交誼時想到一種永恒的感情,想到他們隻有在舞會上才能體會到的意味來。在禮堂裏沉浸久了,就會使渾身洋溢著在低空飛旋的感覺,葉童最先從禮堂裏出來,他稍稍樂觀了一些。我們幾個人達成了一致意見,那就是我們要為舞會找到一個從未有過的核心,凡是別人所能做到的,我們都不做,我們要給舞會一種新的境界。現在是六月天,天空晴朗,男人們此刻都穿著短褲,我們想到他們在舞會上將要套上西褲忍受燥熱,而女人們將會瘋狂地抑製著她們的熱,她們將使舞會回到友誼上。但前提是,舞會必須有吸引力。
精神上的盛況將在月末舞會上出現,而繼之以門票的收入,我們相信二者是統一的。經濟係人員眾多,況且葉童也非平庸者。我去買了一條煙,拿到廣播室左手的一間教室裏,我們坐下來想辦法。有兩個很胖的女生趴在玻璃窗外偷聽著我們的研究,我示意她們走開,結果她們買來了西瓜。雖然音樂是次要的,但曹衛東還是首先提到了音樂,我想他是為了緩解我們的心情。他構思了舞曲的步驟,應該是有鬆有弛。比如外國的激進的曲子,比如民樂中的緩慢的調子,但如何搭配呢?
在禮堂播放音樂是簡單的任務。
它們將從導線傳到四個巨大的音箱中,每個音箱的顏色都是黑的。
在對音樂的議論結束之後,張烽講到了態度問題,於是我們竭力在印象中尋找幾個俊麗的看門者,她們將是本係最有實力的美貌的女子。至於她們的理論和成績,我們暫且不管,這是對現場的一種猜測,或許她們遲早也會主動申請來看門的。而搭建場地需用的勞力將從幾個愛好籃球的高個子那裏爭取,他們將把適當的布標和背景的吊燈掛到各自的位置上。現在,我們再不能虛度光陰,月末很快就會到來,我們得為舞會找到命脈,並且它是新的,是致命的激情,是所有人都會歡呼的。我們感到如果在舞會上能出現奇景就好了,也就是說當人們正在跳舞時,突然有人與眾不同,對所謂的交誼舞發表高見,那麼舞會也不失精彩,但問題是舞蹈已經開始,人們還有胃口嗎?再說,誰能在交誼舞的過程中脫穎而出呢?我們也想到了羊,或者說某種溫順的動物,假如它出現呢,是否給舞會增加了另類的光彩?但動物如何與人共舞,而且動物又怎能理解我們這複雜的欲望呢?張烽建議可以邀請所有的男人都在跳舞時吸煙,主題是反對煙草,但女人怎麼辦?女人們如何抵抗滿屋的煙味?曹衛東想到了對絲襪的抵製,讓所有的女孩都不穿絲襪,主題是回歸自然,行嗎?我認為其他係的女生肯定會拒絕這種做法。絲襪的廣告詞就是吸引與吸引力,褪下絲襪的女生如何傳達她們青春的舞步呢?葉童說現在不能對舞會的整體作巨大變革,隻能獨辟蹊徑,想出與舞會以往經驗不同的招數才能駕禦這樣的舞會。再說這是經濟係的舞會,李淑賢也表了態,完全可以從經濟係的角度來想辦法。大家都在歎氣,說到底,我們四個與會者都清楚,咱們男人在交誼舞中隻是配角,風采還是女人的。要想使舞會真正與眾不同,還必須從女人那兒打開突破口。但女人一般不會主動,她們是舞會中的高傲的主人,如何利用她們?我們隻是想到了個別的女人,想到某個仙女,或某個無與倫比的女人,她號召了舞會的所有跳舞者,並且在這之前,她就吸引了這些男人和女人。
抽掉五包煙之後,從我這個位置斜著向上看,能數清月光下的五十六片葉子,再往上是遙遠地伸上去的樹幹。月亮使這個小房間布滿了朦朧的霧氣,四個人中有三個人都在打哈欠,隻有葉童閉上眼睛。玻璃上沒有了探視的臉,所謂的月光也潛藏起來。葉童說他想做夢。另三個人合上筆記本,準備回宿舍睡覺。葉童和我同宿一屋,我先站起來,拎著我們的水瓶。葉童對曹衛東說,世上有真正的仙女嗎?張烽很疑惑,他對葉童說,你千萬別為舞會把你頭腦給逼瘋了。在我走到過道裏時,聽到葉童在喊,陳文,你快回來。我老老實實地放下開水瓶。葉童鄭重地說,今晚我們四個人必須想出辦法來,明早再碰頭,把辦法給定了。靠一個晚上,晚上有什麼呀?葉童說,我要求我們四個人今晚必須做一個夢。夢他媽的一個仙女出來,讓她到舞會上來,有了仙女的舞會怎麼說也差不到哪兒去。我拍手叫好,另兩個人也拍手,隨即笑倒在椅子上。那晚葉童很晚才回來睡覺,我因為主動做夢的要求而不能入睡,葉童回來時也不跟我講話,他放下蚊帳,拉亮手電筒,他照著他自己的眼睛。第二天早上,我們在新食堂邊的洗水池那兒碰麵,張烽最先到,他把他的夢寫在紙上,葉童看了一下,搖搖頭,把紙條交給我。後來曹衛東也來了,他的夢中出現了一個仙女,但那個仙女似乎是男人變的。說實話,我們四個人恐怕都沒有睡著,我們大約隻是在天亮時那難熬的困頓中閃現了一個仙女,當然各人的仙女都不一樣。我說,我想到了一個仙女,可她不抹口紅,胳膊很粗,可惡的是她拄著拐杖,說著山東方言。葉童用涼水衝臉,太陽還沒有完全跳出地麵,許多學生往操場那邊跑去。葉童把我們拉到拐角,那兒避風,他小聲地跟我們說他真的夢到了一個仙女。誰?我們緊張地問。他說,跟你們一樣,我也對仙女不抱希望,我隻是刻骨銘心地想一個人,結果我把她想出來了,至於她的名字你們都知道。那不是仙女了?我問。他說,當然是一個活人了。曹衛東猜可能是個美麗的時髦女子?葉童說,不是。我們覺得葉童太感人了,他為舞會簡直是奉獻了一切。葉童說,我在天亮時才定她的,她就是著名的女經濟學家史翠。史翠,我們重複著這個名字。史翠是經濟期刊常出現的封麵人物,因為她所提出的新穎的經濟觀點,目前在經濟界威望頗高,加之她是經濟學界中少有的女流之輩,因而格外引人注目。張烽說,讓一個經濟學家來出席舞會這有用嗎?誰能保證她一定會來呢?史翠遠在北城,距我們幾千公裏,而且她公務纏身,又是名人,倘她是真能出席舞會,也算是一個新聞。目前困難的形勢容不得我們猶豫,事情也就按葉童的意思定了。要想請史翠,就必須讓經濟係出麵,甚至學院也得出麵,至於她來了以後怎麼安排整個舞會的局麵,那是後話,現在首要的任務是把她請來,讓她定下月末到我們院裏來,到舞會上來。
請史翠的事葉童就交給我去辦,一旦這事落實到我頭上,我不但不覺荒誕,相反,我對史翠一下子就有了好感。史翠其人在我們經濟係無人不知,因為她曾到學院做過小型的報告,當時我作為尖子生傾聽過她的演講,現在對她有一些感性的記憶。她有四十多歲,臉相看上去還行,身體有些豐滿,因為那時史翠與我和舞會沒有關係,所以沒想別的,現在一想到要把史翠請到舞會上來,身體就有別樣的感覺。葉童安排任務之後,就和張烽到女生宿舍樓去挑選把門的女神,我飛速地喝完稀飯,走向圖書館。我把史翠的資料都找來了,我對她那冗長的論文沒有興趣,倒是刊於封麵和封二的那些照片吸引我的注意。研究她的照片才得出一個結論,還是一個未婚的中年女人,原因是她所有圖片上都未出現家庭的痕跡。另外從一篇很短的財經日報上的采訪來看,她也談到個人生活的一些樂趣。請一個單身女人到舞會上來這不算跑題。我把圖片拿到複印室複印,之後,我到經濟係辦公室去。我沒敢直接去找李淑賢,於是我找係主任助理張敏。這位從浙大畢業的博士生對我印象很好,現在和我同在一個課研組。我們抽了一枝煙,我把大致情況跟他說了,想不到他竟沒嘲笑我,而且讚揚葉童有獨到的眼光。他把我帶到李淑賢辦公室。李主任對我不算客氣,聽張敏介紹了情況之後,麵帶難色。他說,你們的辦法雖然有點臭,但總算是個辦法。至於請史翠,我也沒把握,她是北城的名人,硬去請恐怕得靠臉皮,那是不一般的女人啊。上次來係裏講課,她就是不做大場的報告,你們也聽了,這不是一般女人,係裏可以為你出函,但不承擔一切顏麵上的難堪。我建議你們親自到北城去,我這有她研究所的電話以及宅電。我抄下電話號碼之後,跟張敏到衛生間小解。張敏對我很鬼魅地說,要把史翠弄來可不是一件小事啊。中午,我跟葉童商量,看是否派一個人到北城去,摸清史翠來參加舞會的可能性。葉童認為隻要我們真心來待她,那她一定會來的。我跟葉童說史翠是個單身女人。葉童說,你確定嗎?我說,確定。葉童覺得如果必須派人去請,那隻好讓我去。我倒願意去,但葉童認為我經濟理論上功力不夠。我對葉童的懷疑表示不滿,我認為我對史翠的經濟觀點還是熱衷的,這在各種媒體和財經論壇上屢有出現,怎麼能說不了解呢?真正不了解的是她的生活,我認為舞會是生活上的事情,隻有從生活方麵勸說她,才能使她動那顆芳心。我跟葉童爭起來,我罵他,你做什麼鳥夢,夢上這麼個人,憑良心說,她說仙女嗎?葉童說隻要對舞會有幫助,怎麼不是仙女呢?
在決定去北城之前,我們先給她掛電話,先探她是否在北城,我們這次一定要把她請來,撥電話到研究所說她正在開會。在哪兒開會?不在北城,在哪兒?
在海南,或者在廣州。
我們要她的手機號碼,研究所問我們是誰。他們不給。
我們又讓兩個女生打電話,結果套出她家的電話,打電話到她家,是她的一個學生接的,說她在外地。在哪兒?在廣州或廈門。又問手機號碼。
那個幫她看家的學生給了她手機號碼。
我們撥她的手機。
沒人接,是呼叫轉接,接到座機上,又是另一個人接的,說史教授正在會議室主持討論。在廈門。
下午四點鍾,我們再掛電話時,接電話的人是史翠的助手,他讓我們等一分鍾,我們都很害怕,誰都不敢講話,還是葉童老練,他抓起話筒,講了兩分鍾,電話掛斷。
他擦了擦汗,說,她答應了。
月末到,訂了航班,她會跟院辦打招呼的。
三
從八號到十五號,我不僅脫離了日常生活,甚至連舞會我也沒有去管,葉童忙得眼神發呆,我卻沉浸在無限種跟史翠有關的資料中,名義上是在摸她的底。實際上跟一個人的背景資料接觸久了,就容易生成一種莫名的親情,而且光在那些照片上移動,也就相當於一種精神的撫摸了。對於她的經濟觀點,各種媒體的介紹大致相同,無非是那套對現在的宏觀經濟學有建樹作用的理論。至於整個學術體係,由於專業上的關係,我並不完全讚同,但看得出來,作為一定意義上的權威,她有強大的征服力,在各種報道中,對她生活的介紹寥寥無幾,而且不夠準確,至於她跟經濟活動有關的情況還算豐富,我在不停地摘抄,引述。我懷疑這是另一種論文,加上她那些跟報告有關的玉照,很快,我成為對她有了依戀的人。一方麵我有點自喜,另一方麵我則急切地盼望盡快跟她見麵。這次在舞會上的合作,將使我更親密地靠近一位經濟學家。通過資料上的調查,我向各位介紹女經濟學家史翠的大致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