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1 / 2)

在遙遠的大學時代,我學會了踢毽子——幾個人圍成一圈,有男有女,把一個毽子踢來踢去。如今每天晚上,我都要去河北師大西校區踢毽子。這是我業餘生活的主打內容。下了班,如果不找個地方活動活動腿腳,你說我還能幹什麼?沒有錢,沒有電視,沒有電腦,也沒有女人,這四個原因導致我淪為河北師大西校區的毽客。

我在師大西區附近租房子住,當我在校園裏像個大學生那樣散步的時候,看到有人在踢毽子。我簡直欣喜若狂,義無反顧地加入戰團,一踢就是四年。我踢走了四屆學生,把幾個大一新生踢成了待業青年。憑借高超的腳法和幽默的談吐,我贏得了眾多毽友的尊敬。踢毽子界也是個江湖。我是在此踢了四年的老毽客,資格之老,地位之高,無人能及。如果晚上我沒有出現在操場邊的路燈下,會有人打來電話:喂,牛哥,怎麼沒來踢毽子?

其實踢毽子這件事挺無聊的。幾個人圍成一圈,毽子來了就踢一腳,大部分時間都傻站著。樂趣在於交流。如果你身邊站了一個女孩,在暖色調的路燈下也不算難看,總不能一句話也不說吧。當她們得知我是一個身處險惡社會中的校外人士時,便迫不及待地和我說話,大多問一些工作前途的事。隻要她們問,我就毫無保留地回答。我告訴她們,社會一點也不可怕,就算你能力和運氣再差,也不至於餓死,最不濟也能像我一樣活著。她們一致認為我是一個樂觀的人,與我更加親近,有的簡直把我當成了知心大哥。令人沮喪的是,沒有一個女孩願意做我的女朋友。連一丁點那樣的意思都沒有。但我依然樂此不疲。

事情出在周五的晚上,我們圍成一圈,毽子左右逢源。旁邊還有打羽毛球的,但人數不成規模。玩輪滑的不少,但僅限於輪滑場,如果真有人在路上滑,我可能會上前一腳,踢翻了他。玩輪滑太招搖。踢毽子才是最低調的遊戲。我也曾想買個輪滑鞋,到場上風馳電掣,和一個長發飄飄的女孩並駕齊驅。無奈輪滑鞋的價格有些貴,起碼比毽子貴多了,權衡之下還是覺得踢毽子最經濟。所以我討厭滑輪滑的人。

先是有人喊了一聲,出事了。繼而,輪滑場上煩人的音樂停了,隻見一個穿著輪滑鞋的小子拎著音箱翻越了欄杆,向西疾馳而去。其他輪滑鞋緊隨其後。打羽毛球的拎著球拍,也向西飛奔。我們愣了一下,想停下來,但踢毽子的腳卻不肯罷休,隨著慣性又踢了幾腳。我說,走,看看怎麼回事。大家散了陣型,跟在球拍後麵。

我們來到了音樂學院的樓前,這裏聚集了不少人,幾個保安在人群裏不停地吆喝,企圖讓我們灰飛煙滅般散去。我們都想知道出了什麼事,誰也不肯走。一輛救護車呼嘯而至,在人群中衝開一條路,停在大樓門口。幾個穿白衣的人進了樓,不一會兒,他們抬著擔架出來。一個女的躺在擔架上,一頭血染的長發極其奪目。她紋絲不動,生死不明。可能還活著,因為沒有被白布覆蓋。有不少女孩尖叫起來,表現得十分驚恐,卻沒有人轉身走開。看見了血,叫上一聲,是很正常的事。其實沒有人真害怕。周圍都是活人,空氣中彌漫著各種體味,充分掩蓋了不安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