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斬頭台(1 / 3)

“午時已到。行刑!”一聲厲喝,響徹法場。聽到監斬官命令的屠夫,當即舉起了一口雪亮的大刀。陽光照在刀身上,反射出刺目的光影。屠夫微微眯眼,將刀身舉過後肩,他準備用盡全力一次砍下跪在身前的一顆大好人頭。這是屠夫第一次進法場問斬犯人,他想博得一個開門紅。聽說這個將要被自己砍下頭顱的犯人曾經還是一名武官,這一點更讓新手屠夫心裏莫名的有一些興奮。朝廷處決官吏並不多見,對於出身卑微的他能夠問斬朝廷武官,不得不說可能一輩子就僅此一次機會,但就算隻有一次,也算是他屠夫生涯中可向人大肆吹噓的資本了。念及此處,屠夫大吼一聲,一口雪亮大刀應聲落下。“噗”紅光綻放,刀刃切過肌肉的魯鈍聲響徹眾人耳邊。聲音雖然不大,人們卻不由都縮了縮脖子,一股恐懼中夾雜的些許興奮感從每個看熱鬧人的心中升騰而起。一顆黑色的頭顱滾下問斬台,血水嘩啦啦從短頸處傾流而下,宛若溪流,一直蔓延到了法場周圍駐足看熱鬧的人群身前不足五米處。刺鼻的血腥味讓不少人皺起了眉頭,連連後退用衣袖掩住口鼻。犯人已經處決,行刑也已結束。圍觀的人群似心滿意足地飽嚐了枯燥無聊生活中難得的餘興節目般,臉上紛紛帶著莫名的笑意慢慢散去。隻是一個小孩卻愣怔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好似被這突如其來血腥的一幕給嚇傻了一般。本來行刑法場是不會有小孩子駐足的,畢竟沒有一個家人願意自己的孩子在這等年紀就目睹這種血腥的場麵。不過通常會有調皮的小孩因為好奇偷瞞著家人,來看刑場問斬犯人,可是看完之後,他們都會彎腰嘔吐不止,因為那種血腥的場麵就算是一些成年人都不忍睹視,更遑論幼童。但是這個孩子似乎不同。他既沒有嚇得彎腰嘔吐也沒有落荒而逃。他低埋著頭,蓬長的黑發遮住了麵部,瘦小的身子在微微顫抖。一陣秋風過境,揚起了孩童的長發,一種令人難以形容的表情轉瞬即逝,又重新掩蓋在了濃密的黑發之下。據說人痛苦到了極點,心跳會不正常的加速,皮膚會像是烈陽下的蚯蚓一樣痙攣地扭曲起來,變得如同惡鬼般可怕。可這僅是肉體之痛而已,真正痛苦的地方莫過於直達靈魂深處的痛苦,那種痛如潮水一般連綿不絕,經久不息。那個駐足的孩童,那張在秋風中顯露的麵容,正是經曆著難以想象的靈魂之痛。人群在散場中,不時有好奇的目光掃過這個孩童。有的帶著憐憫,有的隻是冷漠,還有的是幸災樂禍。突然,一個中年男人逆著人流擠了出來。他麵色焦急一臉擔憂地環視四周,待看到那個低著頭一動不動的孩童後,才放緩了表情,快步走進孩童。“小久。”男人來到孩童身後,低聲叫道,“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一個人來這裏的嗎?你……”剛還想再責備幾句的男人忽而再說不下去了。孩童始終不動的身體扭轉了過來,那濃密黑發下的臉龐抬了起來,定定地看著男人。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瞳孔中深邃的紅色仿若要吞噬掉一切似得,發出懾人的虹光。在這一刻,男人在這個熟悉的孩子身上感到了陌生,甚至感到一絲恐懼。孩子的稚嫩完全消失無蹤,剩下的是扭曲的仇恨以及凝重的殺意。饒是男人經曆過兵馬戰亂的年代,也不免被孩子的魔性氣勢所震懾,半晌過後,他才緩過神來:“小……”“小久”還沒喊出,那個孩子突然雙眼一合,身體搖晃著,眼看就要栽倒在地。在就要昏倒之際,孩子喃喃了一聲:“父親……”男人急忙上前扶住孩子瘦小的身子。看著這個年紀尚不足五歲之齡的幼童以及離他不足七米之外的無頭屍體,男人眼中滿是痛苦之色,而後他長歎一聲,抱起孩子,消失在法場。楚國一個籍籍無名之地——蛇縣。昨夜一陣寒雨剛過,清晨帶著微微冷意的空氣顯得分外清新,深吸一口涼氣直達肺部不禁覺得通體舒泰。黎自平起了個大早,今天他準備早些上山,多捕一些獵物,以便在入冬時儲備好足夠的糧食。背上弓箭與箭筒,黎自平將擦拭好的獵刀插進刀鞘,夾在了褲腰之上。在一番清點無誤後,黎自平推開了屋門,臨走之際,他輕手輕腳地來到了旁邊的一間屋子。輕輕推開窗戶,他微微探頭向內窺視。早上陽光還沒有完全升起,加上屋內沒有點燈,所以比較昏暗,黎自平細細眯起眼,向東北角望去。那裏有一張床,床上放置著被褥,被子被均勻的攤開,一個小孩正躺在被褥中。舒緩的呼吸聲在房間裏回蕩。在看到那孩子安穩入睡後,黎自平神情一喜,點點頭。但緊接著他又在心中歎了一口氣:“苦命的孩子,三年苦苦等待與父親相見,卻不曾想到竟是在那斷頭台上。哎……”黎自平按捺住心頭的悲歎,輕輕關上了窗戶。隨著一陣輕微腳步聲的遠去,庭院外響起大門的拉開又關上的吱呀聲。大門合上的刹那,方才窩在被窩中熟睡的孩童睜開了雙眼。空洞的雙眼仿若幹枯的老井,沒有絲毫的生氣,他愣愣地看著褐色的牆壁,好一會兒後,將手伸出被窩,在枕頭下摸索一陣後,拿出一個白色的東西。那是一枚玉佩,溫潤的色澤即使外行一眼看去,也會覺得價值不菲。而且這玉佩內還包藏著一滴血紅色的液體,看上去就像是血液一樣。最神奇的是,這滴血紅色的液體就像是血液一樣不時地在玉佩內來回流轉,就如同它是活的一樣。看到手心的玉佩,孩童眼內流露出一絲溫情,幹枯的眼眸深處泛起點點淚光。“爹!”孩童將玉佩貼在額頭,嘶啞的喉嚨中發出悲愴的哭音。“我一定會為你報仇,一定會的。”稚嫩的聲音因為極度的壓抑變得尖利,帶著無盡的仇恨與怒火。楚國,邊境大軍營地。“將軍,李都尉求見。”一個護衛走進將軍大帳內,恭敬地半跪在地上對著一個身著金甲的背影說道。“哦。他回來了?”如磐石一般屹立不動的身影傳來威嚴的聲音。“是的,剛到便來求見將軍。”護衛如實稟報道。“讓他進來。”“是。”護衛應了一聲,起身退出帳外。少頃,將軍大帳帳簾抬撩起,一個身穿便服的年輕男人走了進來。此人約莫二十七八,臉型俊美,眉眼修長,整個人帶著不屬於軍人的陰柔氣質。但仔細一瞧,又會從那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勾起淺笑的細薄嘴唇上,感到一絲別有用心的狡詐。進了將軍大帳,年輕人剛想行禮。金甲將軍擺了擺手,不耐地說道:“別故作姿態了,怎麼樣了?”“人已問斬,女眷仆從在之前就已處決。本來是想以此要挾讓他供出那東西藏在何處?沒想到,這人也是鐵石心腸,被我殺了二三十人也嘴硬不招。”說到此處,年輕人嘴角深深勾起,露出意猶未盡的陰森笑容。“這些我已知道。我問的是結果,那東西在哪裏?”年輕人收起臉上的笑容,露出遺憾的神色:“沒找到。”“什麼?”金甲將軍霍然轉身,剛毅的臉上滿是怒容:“沒找到,你可知結果會是如何?先前讓那人私吞了寶物已經讓九千歲大動肝火。如今,還找不到。九千歲若怪罪下來,你我二人可擔待不起。即使你有離火宗當靠山也要掂量一二。”“啊,知道了。九千歲我自然不敢怠慢。不過這件事之所以發展成這樣,本來就是將軍你一時疏漏,若不是在進入那地方後許諾了那人可自選一件寶物帶出,我們也用不著像現在這樣灰頭土臉。”年輕人隻是一個都尉,卻似乎完全沒有下屬的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