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 ·M ·巴克斯特
我的破飛船在那個神秘星球閃爍的表麵盤旋。那些愛克斯利飛船從幾十億光年以外的星球被這個神秘星球的巨大吸引力所捕獲,速度如此之快以至於閃出如瓷器般的藍光。
如果不是眼睛疼了,我可以一直盯著那藍光。那成百的飛船在我的周圍盤旋,幾分鍾內就可以靠近我。
我的手一刻不離那可以帶我回家的操縱杆,但我知道那些魁克斯人正等在那兒要殺我,也正是他們把我派到這古怪的地方來的。真是倒黴!再想一想,這所有的一切都出自這個國家。
當然,在我的代理人找到我之前,我該找一份工作,以免深陷旅行開支給我帶來的債務中。但現在我卻站在強力照明坑的邊上,看著那架正被瘦削的機器剝離的完蛋了的飛船。風抽打著坑沿,夕陽的餘暉已開始隱沒,在遠處影影綽綽中,H城的燈光已開始或明或暗的閃爍。那是一個危險的地方,但我不得不在那兒,因為他們那天摧毀的是最後一架人類的宇宙飛船,以及我的生活……
一道陰影向照明坑壓過來,工人們停下來,抬起頭向上看著那架有一公裏寬的斯布林飛船傲慢地穿行於初升的星辰中。現在,正有一架斯布林飛船掠過每一座地球上的城市,它在不斷地提醒我們那些飛船的新主人和我們新的主宰——魁克斯人的力大無比。就在我們返回宇宙時……就在我們開始同其他星球平等競爭時……魁克斯人侵入進來,夷平了許多城市,關閉了我們的飛船航線,把我們送回了起點。
那陰影繼續移動,而粉碎機則進一步向我那飛船的殘骸進攻著。將來人類要想離開地球隻有搭乘外星球的斯布林飛船了。我開始想著找一家酒吧。
“喜歡看一個生命的死去嗎?”
我轉過身。一位優雅的陌生人跟我一起站在坑邊的護欄外。他有一雙閃爍的灰眼睛,鷹鉤鼻子,富有磁性的聲音。
“是的,”我聳聳肩說,“還有我的事業的終結。”
“我知道。”
“嗯?”
“你是吉姆?博爾得。”微風撫過他那微蒙灰塵的頭發,他溫和地笑著說,“你曾是一名飛行員。你會擺弄那些東西。”
“我不認識你,沒錯吧?”我警惕地審視他,他看起來好得有些假。他難道代表著某個代理人嗎?
他揮了揮細嫩的手,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說:“別著急,我不想要你什麼東西。”
“那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的?”
“我是給你送來個機會。”
我轉過身走開,“什麼機會?”
“你又能飛了。”
我一震。
“我叫利浦斯,”他說,“我的……我的代理人需要一名優秀的飛行員。”
“你的代理人?他是誰?”
他掃一眼空曠的停機坪,平靜地說:“是魁克斯人。”
“別再提了。”
他傷心地歎口氣:“你的反應完全在預料之中,但他們不是怪物,你知道——”
“你究竟是誰,利浦斯?”
“我……是……一名外交官。聯合國的。我幫助同魁克斯人協商簽訂協約。現在我正竭力同他們交易。”
低暗的燈光加深了他極具個性的臉上的線條。“我知道讓你同意是很難的,但我想我們不得不實際些。你看,他們就跟我們一樣。警惕一號,尋找愛克斯利人造飛船……”
我把兩手揣進褲兜裏,再一次轉過身走開,“也許,但我沒必要去為他們開他媽的斯布林飛船。”
“你不必開斯布林飛船。這麼固執,甚至你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吧?斯布林飛船可以自己飛。”
“那是什麼飛船?斯魁姆?還是珊特蘭?”
“愛克斯利,”他溫柔地說,“他們想和你駕駛愛克斯利飛船。”他又笑了一下,確信已引起了我的興趣。
愛克斯利人是宇宙的主宰。
到處都有他們,遍布我們這個星係的各個角落,甚至更遠。遠遠地,他們掠過我們的星球去做那些我們根本無法想象的事。
人類是那些在愛克斯利人陰影下掙紮的一百個弱民族之一。我們為爭一架愛克斯利人廢棄的飛船而打鬥,這類偶發奇跡會在一夜之間改變一個民族的未來。沒有人會忘記魁克斯人把地球夷為平地的武器就是在愛克斯利武器基礎上改進的。
至於他們的飛船……在宇航員中,愛克斯利的夜間飛行器都是傳奇。
“我不相信你。”我說。
利浦斯聳聳肩,讓臉迎著漸起的微風。“有人發現愛克斯利戰士飛走了——離這兒很遠。況且魁克斯人給的錢很多。”
我笑了起來:“我打賭他們能。”
“他們會為你這次飛行付很多錢的。”
“相信這是真的。”
他偷偷地從軟皮夾克裏摸出一個塑料包著的包裹。“這是從國外發現的,看一看。”他說。
我把小包打開。裏麵是一把精致的小手槍,用類似大理石的材料雕成。槍托用頭發那麼細的線圈纏著。精美的小扣子放在槍管裏,對人類的手指來說太小了。
“這是愛克斯利製造的材料。”利浦斯的眼睛直盯著我的臉,“是那種愛克斯利的小型號。”
“那是什麼?”
“我們也不知道。當碰到最低的開關時,就會射出同步射線,所以魁克斯以為纏在槍托上的線圈是微粒子加速器。他們沒有勇氣去嚐試較高的裝置。”他的臉因此而短暫地一閃,把這個小東西收起來,然後又把衣服拉緊。“那飛船在環繞魁克斯人自己星球的軌道上。你到那兒後魁克斯人會告訴你其餘的事。我有火箭正停在H城機場,我們可以直接離開。”
“就這些?”
他坦率地打量我:“你還想同誰告別嗎?”
“……不,我猜你知道這點。但你得告訴我一件事兒,為什麼魁克斯人自己不去開那該死的飛船?”
他盯著我:“你見過魁克斯人嗎?”
一百萬年前,被我們稱為斯布林人的人類作了一項戰略性決策。
在那個時代,他們是生活在海裏的像鯨一樣的動物,他們有語言器官,而且已經是太空旅行者。
於是,他們又重新創造了自己。
他們給自己裝上鎧甲,又加固自己的內部器官……然後離開他們星球的表麵,就像一米多寬,長著眼睛的氣球升上了天。現在他們是活的飛船,靠星球間那些浮遊物頑強地生存著。
從那以後,他們便受雇於其他50種人類,也包括魁克斯人;但是自從他們不再依靠任何世界,任何星球以及任何類型的環境,他們就成為了他們自己的主宰——而且將永遠如此。
但是,也有後退者,其中大多數是他們以前的服務對象。
我們的飛行器是由斯布林的內髒挖成的殼。我們去魁克斯世界要度過腥臭陰暗的三天,就好像被活吞了一樣。
接受我們這項任務的前提是賣給我們每人一個緊急狀況下用的信標。那是一種軟環。利浦斯說:“如果需要幫助按一下中間部位就可以了,斯布林人會保證你的安全,但救助的價格需另議。”
“我不需要。”
他聳聳肩,說:“還是帶上保險,也許有一天你能用到。”
“也許。”我接過來,纏在手腕上,感覺那東西像活的一樣。
惡心!我開始想念人類科學技術。
我們進入了環繞魁克斯星球的軌道。
我們通過那血管出了飛行器。星光皎潔,我感到離開地球以來第一次獲得自由。
利浦斯的雙人火箭由另一種括約肌製成,我們開始乘著它在魁克斯世界的上空盤旋。在下麵的陰沉的空氣中我看到了一片廣闊的海,升出許多活山口像煤火似的閃爍,沒有城市,沒有燈光。“是一片該死的沼澤地。”我猜測說。
利浦斯點點頭,專注於他那不專業的駕駛技術。“是的,像地球的遠古時代。”
“那麼,魁克斯人在哪兒呢?在海底嗎?”
“等等再說。”
我們著陸了,那是一個金屬質的島,孤零零地立在沼澤地中,蒸氣湧上我的臉。利浦斯一邊拿出一個手提箱大小的翻譯盒,一邊說:“見見我們的代理人吧。”
他微笑著說:“這兒,你的周圍。”
翻譯器裏發出了聲音:“這就是我們說的那個飛行員嗎?”
我一下跳了起來,轉了一圈,除了沼澤什麼也沒有。
“是的,”利浦斯說,“這位是吉姆?博爾得。”他的語調低沉而確信。
“他真是你們最好的?”魁克斯低沉而暴躁地說。
我生氣了,“利浦斯,這是怎麼回事?”
他笑了,然後站在我身邊一指:“往下看,你看到什麼了?”
我瞪著眼睛,“洶湧的泥塘。”六邊形的氣泡,非常穩定:整個海像盛著開水的平鍋。
利浦斯說:“眾所周知,生命體是由細胞組成的器官構成的,但怎樣構成是沒有規律的……”
我想了想,“你是說這些常規細胞構成了魁克斯人嗎?”
我盯著那海,竭力想看見那東西。我的腦海裏跳過一種蒼蠅似的新月形的東西。
“能繼續嗎?”那魁克斯人打斷了我。那盒子又發出了聲音:一種低沉的腹音,像易怒的上帝。
我盡量集中精神:“讓我看看愛克斯利飛船。”
“會的,你知道我們想讓你做什麼嗎?”
“不知道。”
“你知道銀河係漂流嗎?你們的天文學家曾在20世紀就觀測到……”
星係是流動的。
我們的星球像一架大飛機,以每秒幾百公裏的速度在太空中穿行。也許你了解了其他星球後才會感到驚奇,我們視力達到的地方都有星球,而且分布在不同的方向,都在移動,卻都朝向同一個方向。
站在泥海中的那個島嶼上,我為之讚歎。在這廣闊的宇宙中,那些星球像蚊蟲向火圍聚一樣流動。
但那火焰又指什麼呢?而又是誰來點燃的呢?
“我們稱它為神秘星球,”那魁克斯人說,“我們知道些關於它的情況,它離這兒有三十億光年,而且體積巨大,是我們星球的十萬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