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迷朦中,隱約可見的是一座竹樓,透過零落的雨聲,依稀可以聽見裏麵細碎的低語。“這次是什麼生意?”
“鄱陽湖水寨,有人想花一千兩白銀買寨主雷嶽的命,若是能將水寨全滅,再加四千兩,條件是必須趕在朝廷派來的李勖的三十萬大軍圍攻水寨前完成。若是沒有完成,也許你連身家性命都難保。如何,這次的生意你敢不敢接?”
而後傳來嗤的一聲輕笑,“您老糊塗了,什麼活是我不敢接的?要是這世上連人稱‘翳’的我都不接這單生意,怕是無人敢接了。”
“這倒也是,除了你,我也不放心把這差交到別人手上。到底是遮蔽生命之光的‘翳君’,那麼,便簽字了吧。”
“等等,這次的雇主是誰?”
“我也不知道,畏首畏尾的,極為神秘,還能誇下以命償債的海口,想來不簡單。”
“老爺子又糊塗了,花錢辦這事的,哪個不畏首畏尾?”
“嗬嗬,這倒是。你萬事還是小心為上。”
“知道了。”
雨依舊下著,而竹樓的窗前,卻站著一襲白衣,隔著竹林望去,似是一幅極為清冷的畫麵。
七月十五,月圓之夜,鄱陽湖畔。
由於李勖大軍將至,水寨的四周燈火通明,守夜的嘍囉都勉強地撐著上下打架的眼皮,警惕地望向四周,忽然眼前一花,好像有朵白雲飄過,伴著一陣清風,好像還藏著絲極隱約的藥香。小嘍囉心下一驚,待要四下查看,卻聽見背後一聲輕笑,正想大喝一聲“什麼人!”他隻感到頸上一陣冰涼,鮮血飛濺,而他的嘴唇依舊隻是微微張著,保持著剛才的口形,連一絲聲音都沒有發出,就這麼安靜地躺進了死神的懷抱。
也許,那一天是許多人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夢魘,直衝雲霄的滅世烈火,鋪滿一地的屍體遺骸,鄱陽湖的水麵上,血氣在十天之後依舊濃烈,催人嘔吐。
八月初一,李勖的軍隊才至。橫亙在他們麵前的就是這麼一幅煉獄般的景象:全寨四百八十九口人,無一幸免,每個人的左側頸上都隻有一刀,卻完全把血管切斷,幹淨利落,顯然,手法均出自同一人。就連傳聞中練有金鍾鐵布衫的鄱陽湖水寨寨主雷嶽,也不甘地瞪著一對銅鈴大小的眼睛,倒在亂草之中,滿臉的不可置信。看四周的情形,根本沒有格鬥後的淩亂,自然是一擊斃命。
這,究竟是誰幹的,是誰獨自挑了素有絕域之稱的鄱陽水寨,這個需要三十萬精銳部隊才能鏟平的禍患?
“是翳君幹的,是他!是死亡之神!”一聲淒厲的叫聲像是要刺破人們的耳膜,那喊聲中的恐懼就連經曆過生死血戰的士兵都不寒而栗。李勖一把拎起那個哆嗦得幾近崩潰的帶路漁夫,厲聲喝問:“什麼義軍、翳君的,你給我說清楚!”
那個漁夫渾身發著顫,牙關上下咬合的磕碰聲都聽得一清二楚。他已是懼怕的連話都說不完整:“我、我曾經在載一船江湖人的時候聽到他們酒後談著武林事,說當今世上武功最高,最心黑手辣,隻認錢不認人的殺手,就是這個翳君。從沒有人知道他是誰,也從沒有人看見過他殺人的樣子,因為,因為他要殺的人,永遠,永遠隻有死路一條!!”神經質的聲音在這個廳堂上回響,尾音翁翁不絕。“而且,就是因為每殺必中,他才獲得了翳君的稱號,翳,就是遮蔽,遮蔽生命之光的人,哦不,應該是神,那個神,就是翳君。”說完之後,那個人就仿佛渾身脫力,癱軟在地上,好像說出那番話就耗盡了他全部的力氣。
這個才是殺手的江湖,嗜血,冷酷,而殺手之王,翳君,就站在黑夜之巔,朝著世間萬物,綻開一個魔魅眾生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