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沉默了一會,汪漢剛想再開口,突然聽到一個蒼老而又沙啞的聲音說道:“好,好吧。我,我也很久沒,沒說,說過話,話了。這也是,是我第一次跟,跟別人說話。”
汪漢激動的眼淚都要下來了,他雖然不知道在這沒有黑天白天的石牢被關了多長時間,但感覺真的很久了。他本不是個健談的人,可是現在,他感覺自己有一肚子的話要說。
汪漢繼續道:“我先說一下我自己吧。我叫汪漢,長白山人,關在這是因為暗通蒙古人。你呢?朋友。”他沒有說自己曾經在軍營裏待過,他怕這個敏感的營生讓對方感到不安全。
那人沒有回答汪漢,而是奇怪道:“蒙,蒙古人?滿蒙不是一家麼?怎,怎麼暗通蒙古人會被發,發配?”
汪漢愣住了,大清和蒙古葛爾丹打了那麼多年仗,自己又關進來這麼長時間,那這人得在這關多長時間了?
於是,汪漢便把蒙古葛爾丹與康熙之間多年的戰爭從頭到尾說了一遍。那人沒有出聲,仔細的聽著。
一直講到葛爾丹死去,那人才歎了口氣,好像在對汪漢說話,也好像在自言自語。
“玄燁長大了。唉!老夫在這,這待了這麼久了。”
汪漢聽他如此說,便問道:“老人家,您在這關了多長時間了?”
那人沒有馬上回答,過了一會才說道:“唉,具體多長時間不記得了,老夫發配來的時候是康熙九年。”
汪漢呆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康熙九年?自己被發配到這的時候是康熙三十六年,現在已經又過去了不知多長時間,那自己來的時候他已經在這關了二十七年了。”
汪漢繼續問道:“老人家,您犯的什麼罪啊?”
“陳年舊事,不提也罷”。
“老人家,請問您尊姓高名?”
“待罪之人,何來姓名啊。”
那人不再說話了,任憑汪漢再提問題,他也不再理會。
過了一會,隻聽到“簌簌”聲響起,那人退了回去,汪漢不再阻攔。
又過了些日子,一直沒有那人的動靜,汪漢有的時候去敲敲石壁,或者說幾句話,換來的隻是沉默,好像那人一直都沒存在過一樣。
唯一能證明那次談話發生過的理由,就是那塊石壁被敲擊的時候已經明顯跟其他地方不一樣了,有“空空”的聲音。當然,汪漢也試過撬動這最後的一麵石牆,可是不管他怎麼弄,石牆還是紋絲不動。
這天,上麵扔完饅頭剛蓋上蓋子,石壁就響了。“咚咚”“咚咚”。汪漢趕緊湊上前去,焦急的說道:“老人家,您還在那,怎麼這麼多日子都沒來呢?”
隻聽那低沉而沙啞的聲音說道:“朋友,這幾天我想了想,既然過去了這麼久,出不出去也就無所謂了,你我有緣,我們交個朋友吧。”
汪漢聽他如此說,一種莫名的傷感從心而來,說道:“好,老前輩,能在死之前交到您為朋友是我的福分。”在汪漢心裏,出不出去真的是無所謂了,就算出去,自己一個殘廢能幹什麼?幾個馬賊就給自己收拾了。他現在根本沒把自己的槍術當回事,那隻是他打發時間的一個活動而已。
那人語氣裏帶著明顯的欣喜,說道:“好,能在死之前能認識你這樣一個朋友也同樣是我的福分。”
汪漢看著石壁,說道:“老前輩,您過來吧,咱倆見麵好好嘮扯嘮扯,這石壁我是無可奈何了。”
那人一笑,說道:“這是‘裂土金剛牆’,從內到外無堅不摧,別說鑿,就算是用紅衣大炮也轟它不動。”
汪漢奇道:“那您是怎麼過來的呢?”
“我啊?嗬嗬,老夫自有辦法。”那人有些得意的說道。
汪漢有些生氣,這不是明顯的信不過自己麼?說交自己為朋友,又什麼都不願意說,這算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