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叫進三來有何事?”皮進三無視皮加二正在屏風後沐浴,徑直走到茶幾前,端起一杯涼茶,一飲而盡。
皮加二似乎對兒子的無禮無可奈何又習以為常,隻是搖了搖頭,道:“讓你酉時來,這都幾時了?”
皮進三翹起腿坐在屏風旁,不耐煩地向外張望:“進三整日裏在瓷窯學習,一會兒要學燒瓷,一會兒要學算賬,一會兒還要學如何與瓷商打交道,一直忙到這時才來,爹爹都沐浴了,可是孩兒還滿身臭汗來不及清洗呢。”
“行了,行了。”皮加二長歎口氣:“說你兩句,你就要還回來十句。我且問你,方家上門來求販瓷,你是如何回他的?”
“就如爹爹告訴我的,三七分,不商量。”皮進三回道。
“我何時讓你對那方乾也這般說了?”皮加二氣急,就要從水中站起來。
晴天連忙瞪大眼睛,想看清楚他的腰間,誰知,他剛伸出一半的身子,又縮了回去。
皮加二將布巾甩進水裏,罵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我是對你說過,三七分,不商量,但那是在何種情況下說的?兩個月前,一直販賣白瓷的李家找上門來,要求重新分配所得,我與那李掌櫃是多年的老友,當麵談這事怕傷了交情,往後再想圓,就不好圓了。於是讓你替爹爹出麵,當這個紅臉,與那李家談判,堅持三七分,不商量。可是,這次上門的是誰?是一向做青瓷買賣的方家!對方家,你也道,三七分,不商量?你這孩子是唱紅臉唱上癮了是不是?竟連這個彎彎也轉不過來嗎?”
“什麼彎彎不彎彎,爹爹心中的小九九進三豈能不知?”皮進三滿不在乎地道:“爹爹不就是覺得那方家常年替青瓷窯買賣,咱們白瓷窯要是把方家撬來,就是對青瓷窯的打擊嗎?其實爹爹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一年前,爹爹若是這般看重方家,進三不敢有半句非議。可是,時過境遷,如今是一年後。如今的方家早已不能與往日相提並論!他方家就是一條依附在大樹上的藤蔓,尹家這棵大樹都倒了,方家這條藤蔓還能存活到幾時?你看看現今鎮上的百姓,還有誰願意去方家的店鋪買青瓷?
方家的人做起買賣來態度蠻橫不說,價錢還咬得死,少一文錢,好象要割掉他家一塊肉似的。以往,人們是衝著青瓷而去,如今,有了尹家那幾輛整日裏叮叮咣當響的破車,誰還願意巴巴地上方家去受那份氣。所以,爹爹,你莫要氣,莫要惱,進三倒覺得,三七分嚇跑了方家那是件好事兒。明日黃花一般的方家,誰招惹上誰倒黴!”
“荒唐,荒唐。”皮加二氣得連連搖頭,肥厚的手掌緊緊抓住木桶的邊沿:“年輕,勢利,浮誇,短淺,自以為是,這些毛病,為何全在你身上顯現?方家如今是不如以前,可是,那到底是方家啊,是……”
“無論方家如今是什麼,走也走了,再說這些全無意義。”皮進三不知從哪裏來的底氣,站起身來,一腳踢翻身後的椅子,道:“爹爹今晚叫我來,若隻是想大加訓斥一番,再抽個時間好了。今個兒進三累了,實在疲憊得慌,沒有精力聽從爹爹的教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