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深吸一口氣,接著道:“尹夫人,是不是?你對尹夫人懷有不同尋常的感情,我是一早就覺察到的。你肯娶我,是因為尹夫人喜歡我。你肯參與瓷窯的事務,是因為尹夫人的囑托。隻是,這個尹夫人對你來說,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我卻不明白。於是我又躺在吊床上,認真地欣賞那一張張尹夫人的臉,當她對我微笑時,我想起在尹家祠堂,她拿起一對玉扳指,分別戴在你我手中,並對我道‘結同心盡了今生,琴瑟和諧,鸞鳳和鳴’。當她麵露悲傷時,我又想起,她扭傷後腰後,咬緊牙關不讓自己泄露一絲悲傷的樣子。直到傍晚,一陣風起,吹散了尹夫人的麵容,一個詞猝不及防地竄入我的腦中——‘母親’。
我真是太笨了,我早就應該想到是‘母親’。如果不是母親,依你的性子,怎麼可能恭敬地喚她一聲‘娘親’,如果不是母親,你怎麼可能對她言聽計從,如果不是母親,尹夫人因病離世後,你又怎麼會滿懷內疚到夜夜酗酒?我不知道你的玩家心願是什麼,但我想,一定和‘母親’有關。你曾告訴我,要我分析一個玩家的行為軌跡,你還說,既然是個玩家,那麼他或者她所有的行為,都是有目的的,都可以成為一條明顯的軌跡。你也是玩家,你的行為也有一條軌跡,也有一個中心,這個中心就是‘母親’。”
“哼——”他原想嘲諷她的小聰明兩句,除了一聲“哼”,卻再也說不出第二個字。雖然已經過去了三年,可是他到現在都還記得程心離開的那個午後,暖風徐徐,陽光正好。正如在遊戲裏一般,一切來得太突然,隻是一個轉身的動作,再回頭時,她已倒在地上。那一瞬間,他的天空,仿佛塌了一般。三年後,當他坐在路創的遊戲預備室裏,遊戲經紀人luna問他,玩家心願是什麼。他沉吟片刻,答道,陪伴。不曾失去時,他總以為時間很多,一切都來得及,於是他任性地遠走他鄉。一旦失去後才驚覺,他陪伴在她身邊的時間太少了,少到掰著手指頭都能數得過來。所以,為了丁教授的“秘密”,也為了彌補心中的遺憾,他成了尹子陌。
看他的神情,晴天明白,她所有的猜測全是對的。有些事情就是這樣,懸而未決時,心裏忐忑不安,可是一旦被證實,又覺得還不如當初的忐忑不安來得舒服。如果他真的經曆過喪母之痛,她倒是希望,她的那些個猜測全是錯的。
“人死不能複生,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晴天勸道:“我不知道你在遊戲之外經曆著怎麼樣的生活,但是在這個遊戲裏,尹夫人是離開了,可是尹家還在,尹家青瓷窯還在。你既然走了又回來,為什麼還要擺出一副尹家的事和你無關的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