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剛一現身,華麗的衣著馬上吸引了三處瓦舍門前的門童。
“客官,咱家的好戲剛剛開響,趕快上座!”
“客官,咱家的樓上還有位置,看得清,看得明!”
“客官,咱家今個兒上新曲兒,快入門來!”
蜂擁而至的殷勤令晴天大感吃不消,尹子陌適時伸出一隻手,若即若離地搭在晴天的腰上,徑直向悅來瓦舍走去。
其他兩家瓦舍的門童見二人早有目標,悻悻地散去,隻有悅來瓦舍的門童喜不自禁,躬著腰,一路領路,嘴裏招呼個不停:“一看二位客官就知道是個慣聽家,隻有慣聽家,才能聽出隻有咱悅來瓦舍才是正宗唱曲兒的。哎,這邊請,留心腳下。客官來得正好,那台上演的正是《竇娥》,那旦角兒是舍主的五師妹白曉奇,唱得好著呢。客官可得準備好巾帕什麼的,待會兒唱哭了不好看。客官這兒坐行不行,還需要點兒小點心的麼?”
門童是個有眼色,沒有多問,直接將二人帶上了二樓雅座。尹子陌要了一盤果脯,一盤瓜子,門童不一會兒就端了上來。
此時瓦舍氣氛方興未艾,戲台上女子哀婉的唱腔時不時地引來看客的陣陣叫好,晴天作為一個現代的年輕人,實在很難聽懂女子唱的是什麼,當剛開始的新奇淡去,剩下的就是無聊加瞌睡了。
她偷偷地瞄了一眼身旁一直安靜的尹子陌,隻見他也沒有看戲,而是拿著一顆西瓜子,在兩手間反來複去地仔細端詳。
“你在做什麼?”晴天微挪了身子,小聲問道。
“……”
“一個瓜子有什麼好瞧的?那不是你要的嗎?”晴天納悶。
“我要的是瓜子。”尹子陌強調一遍。
“這不就是瓜子嗎?”
“……”
晴天反應過來,得意地說道:“我明白了,你要的是葵瓜子!哈,原來也有你不知道的!中國古代是沒有葵瓜子的,都是西瓜子,那《紅樓夢》裏丫頭小姐嗑的都是這樣的西瓜子,葵瓜子是民國時候才有的。”
“胡說!古書上描寫女子生得俏麗,形容為瓜子兒臉,就是這種臉嗎?”尹子陌舉起手中黑黑的西瓜子,反駁道。
“……”晴天一時語塞,長成西瓜子的臉是不怎麼漂亮。不過好不容易輪到她比他懂得多,怎能輕易認輸?她不服氣地回道:“可是長成葵瓜子的臉也不漂亮啊,像葫蘆兄弟裏的蛇精一樣。”
“所以,瓜子臉不好看。”他勾起唇角,下個結論,然後隨手把西瓜子丟到盤子裏。
“那什麼臉好看?”晴天偏了頭,好奇地問道。
“咳。”他坐直了身子,斜睨她一臉:“包子臉。”
……
唱曲兒即將進入尾聲,幾個鼓點響起,白曉奇攀上了幾個高音。尹子陌向晴天使了個眼色,晴天會意,站起身,向看座的夥計說要更衣,然後向戲台後院走去。
白家的悅來瓦舍是家族式的,瓦舍裏唱曲兒的、彈琴的、清場的幾乎都是白釗奇的家人、族人或者師弟、師妹,因此大家平時吃住在一起,不分工種,前台唱戲,後院住人。這個時候,時值戲台散場之時,幾乎所有的瓦舍成員都在前台候場,一來散場之後有個集體答謝禮,二來應對有的客人聽到興頭兒上要求返場,三來清理戲台和瓦舍場地。
夜色甚濃,霜色甚重,後院靜悄悄,冷冷清清地,晴天目不斜視,向茅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