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戌時,陳濟才滿頭大汗地從正央閣出來。
“陳大夫,大夫人傷情如何?”相膳為陳濟看座後,親手端上茶水。
陳濟拿過茶水,抹去額上汗水:“大夫人此次實屬大幸,隻是扭到筋,沒有傷到骨。但是畢竟到了這個年紀,筋氣若不能及早打通,還是會落下病根兒,重則腿腳不便,輕則腰疼見濕氣即犯。所以,老夫除了白日裏日日來為大夫人針灸和燒艾之外,還為大夫人調配了幾劑夜間貼敷的膏藥,以幫助大夫人盡快活血通絡,打通筋骨。頭三日是關鍵,越早下地,就越容易痊愈。隻是這膏藥劑量不輕,久貼腰後,一是容易傷元氣,二是容易灼傷皮膚,需要半個時辰換一次藥,然後擦洗和晾幹,待會兒老夫回濟安堂將膏藥配好後,會把用藥的法子仔細寫下來,總之,還得勞煩相管家跟老夫再跑一趟。”
相膳說著“哪裏,哪裏”,即刻隨陳濟出門。
晴天想起什麼,拉住相膳小聲問道:“通知尹老爺了嗎?”
相膳歎口氣:“方才大夫人疼成那樣,還特意交代莫要通知老爺,隻說是小事。”
尹家的丫頭婆子不少,相膳把膏藥拿回來後,將丫頭婆子們分成三組,一組兩個人,一組輪值一個時辰,為尹程氏徹夜換藥。晴天和尹子桃見尹程氏睡下,也各自回房休息了。
子時,晴天獨自躺在撥步床上,眼睛盯著穹頂下“棗、生、桂、子”的木雕,手裏摩挲玉扳指,睡不著。
她的腦子裏,一會兒是尹程氏在神隱寺初見她時,對她溫和地笑著,一會兒又是尹程氏把玉扳指戴到她手指上時說的“結同心盡了今生,琴瑟和諧,鸞鳳和鳴”。一會兒是尹子陌在樂家對她所言“我們成親,我隻有一個條件,你得哄我娘親開心”,一會兒又是尹程氏強忍疼痛,拉住相膳,要相膳莫要通知尹老爺。
晴天終是躺不住,翻身從床上坐起,穿戴整齊後,點一隻紅籠,孤身向正央閣走去。
所以說啊,就是不能欠人家的,晴天邊走邊想,無論是真的,還是假的,無論是錢,還是情。
點點燭光從正央閣的窗紙中透出來,在月色下顯得虛無飄緲。相膳身披一件厚棉衣,坐在門前,眼睛半瞌,頭一點一點地,極困的樣子。
“相管家。”晴天輕輕喚道。
相膳睜開眼,見是晴天,尷尬地揉揉眼睛,急忙站起來:“少夫人,相膳剛吩咐丫頭們給夫人換過藥。”
晴天道:“有勞相管家。晴天此時來,是與相管家商量守夜一事。我素有淺眠的毛病,晚間就是在床榻之上,也睡不安生,這會兒大夫人傷情正甚,更是睡不著。明日白日裏,陳坐館要來替大夫人診治,好多事宜都得相管家操心,所以,晴天覺得,不如晚間守夜這事兒,就交給我,相管家回房休息如何?”
相膳急忙擺手:“使不得,使不得,守夜這事兒怎麼能讓少夫人來做?二少爺如果知道了,肯定會問責相膳的。方才相膳真的隻是一時倦了,才打個盹兒,打過盹兒後,就不瞌睡了。”
晴天溫和地笑道:“相管家放心,二少爺不會怪罪的。再說,相管家隻能在門外守夜,並不方便進出大夫人廂房,萬一真有什麼情況,不能親自察看,總是會耽誤大夫人病情不是?所以,相管家安心回去,有我在這裏,不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