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響亮的皮鞭淩空而下,血珠順著皮鞭點點滴落,在登州古道上絡繹綻開一朵朵鮮妍的紅梅。“呸!井底之蛙,不足與謀!”挨打者突地挺直了身子,惡狠狠地往前噴了一口吐沫。皮鞭在空中停滯了一瞬,“你!你!你……”皮鞭抖了起來,好像鞭子也憋住了氣,“還不住口!”“啪!”又一鞭閃電而下,挨打者晃了一晃,忽地仰天大笑:“明珠暗投,有死而已!爾等愚不可及,將來皆要為他陪葬!”執鞭者大怒:“掌嘴!”劈劈啪啪清脆之聲響徹塵埃。“住手!”眾人隻覺紅影一閃,眼前俏生生地立定一位紅衣少女,手中一柄白玉扇,扇手一色,幾不能辨。打人的士兵登時僵住,保持著左右開弓的姿勢,已然被點了穴道。執鞭者一愣,旋即大喝:“閃開!少管閑事!”少女格格一笑:“我偏要管呢?”不待執鞭者回答,輕身一躍,玉扇一開一合,地上多了半截鞭子,執鞭者一呆,猶握著鞭杆,那少女纖手拂風,扇骨直戳馬臀,立時便出了一道血口子,原來扇骨中大有玄機,暗藏刀鋒。那馬吃痛,狂奔而去。眾士兵大驚之下,不及反應,隻見那少女穿花度柳一般,玉扇搖搖點點,片刻之間,士兵皆被點了穴道。少女渾然無事一般飄到被打者麵前,格格笑道:“好啦,沒事啦!”扇子一揮,繩索並沒有斷開,少女奇道:“咦?這繩子真古怪!”伸手一捏,挨打者一掙,怒目而視。少女愕然道:“哎,你瞪我幹什麼?還不快跑!”那人愈怒,唇角動了幾動,終於咽下去了。執鞭者已經勒馬奔回,少女不假思索,一把抓住傅著那人的繩索,用力一拋,正撞執鞭者,執鞭者應聲落馬,少女和那人穩穩落在馬背上,二人一馬,疾馳而去。那人在馬背上作勢掙紮,少女輕戳他心俞穴:“別動!”那人隻聽格格笑聲不絕於耳,回頭望時,離登州古道裏許遠了,不覺大急:“放我下來!”少女笑道:“再跑遠些,省的他們追上!”那人氣急:“臭丫頭!快放開我!”少女眉心一皺,“噗”點了他的啞門穴。翻過兩座山,馬疲累不堪,少女勒馬躍下,輕輕將那人提了下來,那人身形魁梧,少女卻隻如拎了一個包袱。那人坐在地上,怒目圓睜,似要吞了少女。少女不以為意,掃了那繩索幾遍,隻找不到打結處,不覺玩心大起,拈了繩索慢慢縷下來,那人驀地臉紅了。少女又好奇道:“他們為什麼打你?”一問不答,再問不答,少女轉過身來,隻見那人又急又怒,滿麵紫漲,少女恍然大悟:“哎,是我忘了!”伸手解開他的穴道,燦然一笑:“你也不提醒我!”那人哼了一聲,再不說話。少女笑道:“這繩子沒有結,他們怎麼捆你的?”那人隻是不理,眉目間皆是隱憂,似是思索什麼事,怔怔地向登州古道方向望去。少女順著他的眼光望去,隻見青巒疊嶂,鬱鬱蔥蔥,不覺笑道:“膽子這麼小!放心吧,他們找不到的!”那人回頭定定地看著少女,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你,壞了我的大事!”少女詫異:“什麼大事?”那人沉聲道:“取火來!”聲音中含著不可抗拒的威嚴,少女遲疑一下,依言取出火刀火石火絨,打著了火,那人道:“繩索一燒就開了!”少女扇柄挑起繩索,用火一燎,繩索嘭地斷開,那人謔地站起,大步流星飛奔而去,轉瞬消失在山腳。少女撿起地上的繩子,悵然若失。林子裏傳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少女縱身一躍,貓在樹梢。幾個道姑執著拂塵迤邐而行,為首者麵相慈和,聲音卻透著大氣:“靜言,果真是斡茲國的藏寶圖麼?”那個叫靜言的緊走兩步上前說道:“可不是麼,那天一教的雷萬鈞說漏了嘴,咱們得快些動手,晚了就落入他人之手了!”後麵一個年輕道姑微有不屑:“憑他哪國的寶藏,王爺還稀罕麼?”靜言哼了一聲:“你懂什麼?王爺要安富尊榮,自是不稀罕金銀珠寶,若要舉兵起事,這寶藏卻是重中之重!”為首者嗔道:“靜言,休要胡說,小心被人聽了去,壞了王爺大事!”靜言略有不服:“都是靜修……”為首者打斷道:“誰都不許再說!”那個叫靜修的年輕道姑嘲著其他人吐了吐舌頭。忽然另一個年輕道姑喊道:“師傅,有人!”紅衣少女嚇了一跳,屏息凝神,隻見那道姑指向那匹馬,為首者立即吩咐:“靜慧,靜言,靜修,靜逸四處看看,見者格殺勿論!”四人步法飄逸,片刻間已繞林一遭返回:“師傅,沒發現什麼人!”為首者搖頭:“不對,沒人,這馬從何而來,再搜!”四人倏忽之間再返回,為首者微怒:“還沒找到?”發現馬的那個年輕道姑一甩拂塵,那馬長嘶一聲,倒地而斃。靜言急道:“你幹什麼?靜慧!”靜慧不答,向為首者道:“師傅,馬死而人不見,定是去遠了!”為首者皺眉道:“翻過前麵兩座山,便是登州古道,人來人往,切記謹言慎行!”眾道姑領命。紅衣少女看她們走遠,輕輕躍下,查看那馬,脖頸處似被無數把刀一並切下,一拂之力竟至如斯,正是雲真派的“索命拂”,靜慧不過二十多歲年紀,內功已然如此深湛,雲真派這些道姑真不可小覷,那為首的定是鬼見笑黙玄了,紅衣少女心中暗驚:王爺要造反?這黙玄所說的王爺不知是哪位?雷師兄恁不小心,這回天一教可有麻煩了!心念電轉,立時發足奔去,遙遙望見黙玄一行人在前,亦不敢十分迫近。踏上登州古道後,一行道姑擇了臨近一家酒樓望鄉閣,紅衣少女隨後進去,選了牆角一處雅座,見道姑們團團圍坐東邊一席,上齊了一桌素菜,皆默然不語。黙玄忽一抬手,靜慧走到黙玄身邊,黙玄耳語幾句,靜慧點點頭,走到窗前,撮唇做哨,隻聽撲棱棱飛來一隻白鴿落在靜慧手上,靜慧輕輕撫弄白鴿,又放飛了。待回到黙玄身邊時,靜慧手中已然多了一張紙條,黙玄接過展開,旋即悄聲吩咐靜慧與靜逸,二人躬身離去。紅衣少女隻要看黙玄所為,略點了幾個菜,假作吃飯。道姑們卻再無動靜,隻是低頭吃飯,靜慧與靜逸也沒再回來。寂然飯畢,眾道姑起身離去,紅衣少女趕緊跟出,隻見黙玄在望鄉閣牌匾旁畫著什麼,畫完率眾離去。紅衣少女悄悄過去,一看之下,幾欲暈去,圓圈中一柄寶劍,正是天一教聯絡暗號!她怎麼會知道?莫非……紅衣少女不敢再想,連忙伸袖拂去暗號,急急跟蹤下來。沿途看見黙玄在醒目建築上均畫下天一教暗號,紅衣少女便一一抹去。直來到一座僻靜的道觀前,紅衣少女抬頭見是“宵雲觀”,微一思索,躍上牆頭,借著樹木遮掩,沿牆而行,借勢再躍上屋頂,居高臨下,見黙玄端坐殿堂,靜慧和靜逸拖來一人,紅衣少女大驚之下,險些掉下屋頂,虯髯劍眉,不是雷萬鈞又是誰?黙玄藹然一笑:“雷香主,想清了麼?早說早了。”黙玄溫和的語氣如話家常,紅衣少女卻隻覺汗毛都森森然。再看雷萬鈞精神委頓,竟似連坐也坐不住,不由大駭:雷師兄武功絕非等閑,如此光景,莫非受了重傷?定睛一瞧,並無傷痕血跡,心中稍稍一寬。雷萬鈞慢慢抬頭,眼中精光一輪,笑道:“黙玄道長,你是出家人,要那麼多珠寶做什麼,莫非還想做嫁妝麼?”說完哈哈大笑起來。紅衣少女不禁莞爾,雷師兄素來不是輕嘴薄舌之輩,竟然如此奚落黙玄,真真出乎意料。黙玄大怒,眾道姑無不驚怒,黙玄疾起身複又坐下,瞬息恢複了平和麵容,依然不溫不火:“雷香主,這醉骨酥的滋味怕不好受吧!”雷萬鈞朗聲大笑:“哈哈哈,黙玄道長號稱鬼見笑,男人見了,骨頭自然酥了!哈哈哈……”靜言再也按捺不住,一拂塵劈空疾掃下來,黙玄拂塵一卷,靜言微站不穩,疾退兩步,不解道:“他侮辱師傅……”黙玄一擺手:“他一心求死,何必如了他的願?此人尚有大用,還不能殺!”紅衣少女大驚失色,原來雷師兄中了令江湖好漢聞風喪膽的醉骨酥,初中毒全身無力,十日之後,全身骨頭軟化銷蝕,慘不可言。此毒乃皇甫世家秘製,素無解藥,黙玄如何得來?還是皇甫世家也參與了?正自狐疑不定,隻聽靜慧冷笑道:“師傅說得是!這麼好的魚餌,浪費了就可惜了!”黙玄讚許地目光投向靜慧,靜言不忿道:“什麼魚餌!這個時候了,也不見有魚上鉤!”黙玄微微一笑:“大魚沒釣到,小魚卻來了一條!下來吧!”紅衣少女隻覺一股疾風撲麵而來,本能一閃,失腳落下,危急中玉扇點地,乘勢躍起,飄飄而降,似一朵紅蓮慢慢綻開。黙玄不由讚道:“天一教的輕功馳名天下,這蜻蜓點水果然不同凡響,連你這十幾歲的小女娃也如此了得!”雷萬鈞驚道:“伊師妹!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