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什麼呢?小艾有些納悶,她應該說不上愛他,連喜歡大概都不算,他都是一個快要結婚的人了,她卻連認識他都算不上。小艾覺得她的心慌顯得有些荒謬,毫無邏輯性可言。洗澡的時候,小艾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有一條淡淡的線,這是一根多麼傷感的線啊,血從裏麵流出來,把浴缸都染紅了。即便如此,那個男人還是說消失就消失了,再也沒有回來。她是不會再為任何男人做這樣的事情了,太傻了,傻得一塌糊塗,傻得連自己都有些瞧不起了。小艾把手放在那根線上,她能感覺到脈搏的跳動,一下,又一下,非常有力。是的,她充滿活力,她是小艾。小艾閉上眼睛,想了想影樓裏的男人,他們確實太像了。真的很像,大概是這個把她的心弄亂了。
小艾在房間裏翻箱倒櫃地找,把衣服扔得一床都是,她像個特務一樣,搜索著這個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她一定要找到它。尋找的過程中,小艾顯得很急躁,因此也失去了從容。這種體會是誰都有過的,你想要找一個東西的時候,往往怎麼找都找不到。沮喪、失望,甚至絕望,種種情緒會在尋找的過程中不斷蔓延開來。小艾覺得她已經把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都找過了,連一寸都沒有放過,她不可能找不到它。她在這裏住了四年了,作為一個討厭搬家,並且戀舊的人,她幾乎不會拋棄任何東西,就連剛到這個城市來時的車票她都保留著。這些在別人看來多餘而且無用的愛好,在小艾看來意義非同尋常,這些痕跡,至少能夠證明她是有過去的。小艾幾乎絕望地躺在床上,身下壓著各個季節的衣服。她想找到那個東西,拿給男人看。
再一次看到男人是在一個禮拜後,這次小艾是刻意的。男人來看處理過的圖片,小艾走過去,對男人說,一鳴,來看照片啊?話一出口,她就覺得有些多餘了,到這裏不看照片,還能幹什麼呢?男人說,是啊,看看。小艾朝電腦上望了一眼說,挺好的,蠻漂亮的。男人皺了一下眉頭含糊地說,是吧!小艾看了看四周,彎下腰對男人說,我有東西要給你看。男人抬頭看了小艾一眼,什麼呢?小艾說,我現在還沒找到,我會找到的。男人說,好的,你找到打電話給我。男人笑吟吟的,大概覺得小艾在和他開玩笑。小艾轉過身就走了,雙手抱在胸前,她想她走的樣子一定很優雅,他的眼光肯定在追隨著她。
那天晚上,小艾在芒果樹下刻下第二根橫線,這次要深一些。刻完,小艾親了橫線一口,有淡淡的苦味。
小艾是在半年後給男人打電話的,她本來以為她已經忘記那個男人了。從抽屜裏發現那張卡片時,小艾一下子想起了她說過的話。她說過要拿給他看的。那時候,天再次涼了,大概算是初秋。南方的樹木還是青綠的,由於剛剛打過台風,地麵是零散地躺著還沒來得及打掃的殘枝敗葉。台風一過,溫度陡然降了下來,小艾走在路上,兩邊是芒果樹。地麵和天空是兩極,天空依然是那麼高遠、清潔,顯示不出季節的變化,就連空中的樹木,也蒼翠得讓人懷疑。隻有地麵的枝葉提醒著小艾秋天已經來了。小艾是喜歡這個季節的,能讓人安靜下來,或者生出一些感慨。她剛剛給男人打過電話,她說,我找到了我說的東西,我要給你看。男人愣了愣,他似乎已經忘了她了。小艾提醒他說,我是小艾,我說過有東西要給你看的,我找到了。男人說,你是影樓那個小艾吧?小艾咬了一下嘴唇說,是的。電話那頭,男人可能看了一下表,他停頓了一下對小艾說,六點半吧,我請你吃飯。小艾說好。掛掉電話,小艾伸手進口袋摸了摸,它還在。時間還早,小艾想繼續走一會,這種安靜是難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