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曉今天沒有來上班。
開完晨會,張哲端回到座位收看郵件。施予從外麵回來,把一摞資料放在郝左左桌上,對正瀏覽網頁的郝左左說:“左左,別看了,勞動合同你先存著,大江總經理沒來上班,秘書也不清楚他今天到底來不來。”大江五四郎是董事長授權委托的代理人,按規定勞動合同都是要他簽字的,否則合同無效。
“好的,”郝左左應著,拉開最下麵的那格抽屜,將勞動合同放了,推進去,抬起身說,“聽說東方總經理也沒來,好像出差了。”
張哲端開郝左左玩笑:“東方總經理出差你都知道,你的消息可真靈呀。我問你,我們邱課長今天來不來,你知道嗎?”
“東方總經理出差我是在交通車上聽人說的。我不是邱課長秘書,也不是曾部長、川島部長,他來不來上班,我怎麼可能知道?你是卡卡裏其哦,應該比我更清楚,是不是?”郝左左反咬一口。
張哲端手機“滴滴滴”地響起來,有短信!他翻蓋一瞧,笑了。
“說曹操曹操到,左左,你還別說,我真是知道,我來告訴你吧。
本人偶感傷寒,身體欠佳,遵醫囑臥床休息,請代我向曾部長請假一天,謝謝。
邱曉。”
艾丫丫聽了就樂了。
“卡卡裏其哦,邱課長請假,不直接告訴曾部長,幹麼讓你代他請?”
艾丫丫說得沒錯,請假流程不該是這樣的。張哲端搔搔頭說:“也是呀,程序不對呀,幹麼不直接發短信給曾部長?課長他是怎麼想的呀,搞不懂!”
他轉頭問施予:“施老師,您是老革命,見多識廣,您分析看?”
“什麼老革命不老革命的,是老骨頭、老家夥、老頑固、老不死的。見多識廣談不上,白米飯倒是糟蹋了不少。課長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不敢直麵曾部長呢?”
施予的樣子,看不出是在生氣,但張哲端心裏還是緊了一下。
艾丫丫搶著說:“有什麼不敢直麵的?請假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誰沒有過傷風感冒、頭痛腦熱的?誰家裏沒有點大事小事的?
搞得這麼神秘。”
張哲端起身,朝曾太乙辦公桌望了望,說道:“好了,不說了,趁部長現在在,我去幫課長請假囉——”
張哲端來到曾太乙辦公桌前,正欲開口,電話鈴響了起來。
曾太乙示意他稍等。
“你說什麼?反了他們,簡直不像話!你通知課長、係長說服動員,我馬上就下來!”
曾太乙呼地站起身,拳頭重重地落在辦公桌上,桌上的文具跳起舞來。他的臉色瞬間暗了下來,眉頭緊鎖。
“走,跟我一起去總裝課!”
曾太乙一把拉了張哲端就往製造中心疾走。過道上,製造中心部長、課長、係長紛紛離桌,彙聚成一條縱貫線往同一個方向奔去。個個步履匆匆、臉色凝重。格子間裏不斷有員工探出頭來張望。
一定是出大事了!張哲端心裏這麼想,嘴上低低地問曾太乙:“是不是出什麼事故了?”
曾太乙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他:“你們邱課長呢?怎麼上班沒見著他的影子?”張哲端如實相告:“邱課長說他身體不適,醫生讓他在家休息,讓我向你請假。”
曾太乙停下步,轉過頭盯著張哲端,滿眼怒火燃燒。
“媽的,關鍵時刻掉鏈子,什麼人事課長呀這是?你給他打電話,讓他火速趕到公司!”
曾太乙扔下話,甩開張哲端小跑起來。
曾部長向來溫文爾雅、和顏悅色,難得見他生氣發火,更別說是如此罵髒話了。顯然是什麼事情把他震怒了。張哲端大為驚訝,慌忙撥邱曉的手機,手機是通的,卻沒人接聽。
其實,邱曉就在手機旁。他不敢接,是因為他已經得到了可靠消息:工人真的罷工了。他嚇趴了。原以為人事課長大權在握,風光無限,誰料到原來是如此一個尷尬職位:夾在中日之間,左右不是裏外不是橫豎也不是,整天在風口浪尖飄。係長研修破滅了他所有的幻想。
原以為此事消停,可以安穩一段時間,卻又捅出一個更大的婁子來。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邱曉後悔不迭。倉儲物流課長是多好的職位呀,待遇不低,且駕輕就熟、工作休閑,他幹麼來當這個倒黴的人事課長?
就算做了人事課長,幹麼非得去捅外語培訓這個馬蜂窩呢?工人鬧事了,他如何擔得起這個責任?
沒找到邱曉,張哲端追上曾太乙,如實相告:“邱課長手機沒人接,我待會兒繼續給他打,你別著急,他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