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畢業，一下被拋到社會，本來以為自己像蒲公英一樣離開這個地方了，但又分回來。高中同學大多和我一樣。我們聚會頻頻，隨便一個理由，甚至不需要理由，兩個人跑一起，馬上變成三個、五個，去一小飯店，小菜、花生米、過油肉、幾瓶白酒，大家嘴還沒有吃刁，不忌諱誰喝多喝少。大聲回憶學校生涯，對未來充滿憧憬和希望，一個個意氣奮發、豪情滿懷。
但我們的同學已經有了區別，當時感覺不明顯，後來才知道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們不再像高中一樣，一個集體，大家的目標都是考大學。我們當年一些沒有考上大學的同學有的孩子已經會拿筷子吃麵，有的遠走他鄉為生計奔波，還有早夭的墳上芳草淒淒。高中班長王勝利，又高又瘦，年齡比我們大，上的是警校，在異地作了警察。
記憶中，王勝利很少參加這樣的聚會。我們的理解是當警察牛了，瞧不起同學。有一天傍晚，我騎著自行車正下班，忽然看見他，大聲喊，王勝利。他的脊背顫了一下，並沒有停下，而是加快腳步。我相信自己沒有看錯，加快腳力，追上他，嚓一下停他前麵。我覺得自己敢當街攔警察，有種異樣的痛快。他的臉唰一下紅了。
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從火車站過來。
我不由分說拉著他進了我們同學開的一家打印門市。這樣的門市當時在縣城很少，生意異常紅火。同學熱情大方、出手闊綽，這兒成了同學們的據點。
那天好像那個同學並不在，但是有建設等其他三個同學。他們見了王勝利，也沒有把他當警察，又是拍肩膀，又是說粗話。然後大家一起吃飯。
去的一家稍麥骨頭店，這在當時我們看來已經很不錯。飯店裏又碰上比我們低一屆的同學，大家互相敬酒。吃完飯，我們搶著結帳，都把口袋裏的錢掏出來，拍在桌子上，讓老板收自己的。不知道什麼原因，老板收了建設的。出了飯店，建設說，咱們幹點什麼吧？我們也都覺得應該幹點什麼。
十年前的縣城，並沒有多少娛樂場所，一些地方我們還沒去過。建設說，跳舞吧，怕對象看見。建設屬於那種最早走自己路的人，他大學沒考上，開了家品牌服裝店，那時正談著一個對象，漂亮的讓人難忘，據說追了好幾年。我們對舞廳沒有啥概念，跟著他去了台球廳。玩台球時，建設把衣服脫下來，說，隻有一千塊了。我非常驚訝，沒想到一個人出門口袋裏隨便就裝一千塊。
我們玩了多長時間記不住了。
回去的時候我和王勝利是順路，我還沉浸在剛才的興奮中，推著自行車，喋喋不休地說一些事情。王勝利走在我旁邊，一直沉默。在十字路口分手時，他突然說，咱們沒錢，不能大方。我要是有了錢，把全班同學都請一遍。我們分手後，望著他瘦瘦高高的背影，覺得有些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