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們起來就開始收拾房間,與佳佳和我當初接待蒲來時一樣。收拾好房間之後,我出去找工作,蒲準備飯菜迎接佳佳。中午我回來的時候,佳佳也回來了。蒲把準備好的飯菜端上來,我們開始喝酒。佳佳看起來氣色不太好,關於這次回家什麼也沒有說。吃了幾口,她說累了,想去休息,就去裏邊躺下了。我和蒲吃了大部分飯菜,又一起把東西收拾好。我去看佳佳,她已經睡著了。
那天晚上,我和佳佳睡在了一起。蒲睡在我以前睡的客廳的沙發上。那天晚上,我們什麼也沒有做,佳佳早早就睡著了。我睡不著,胡思亂想。外麵一點聲音也沒有,我不清楚蒲現在幹什麼。
第二天,吃早飯時,佳佳還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我吃了早飯,又照例出去。雲城還是灰蒙蒙的,街上那些擦皮鞋的、蹬三輪的、送水的、賣報的也都是灰蒙蒙的,看著就別扭,不清楚自己以前為什麼會對這些事著迷。這些人那灰敗的臉色,和天橋上賣盜版碟的一模一樣。
接下來的幾天,佳佳還是這樣子,我不清楚我們誰走錯了地方?我覺得佳佳的這次出現,打亂了我和蒲寧靜、溫馨的生活,好像上次蒲的出現打亂了我和佳佳熱烈、充實的生活一樣。那些日子,我無處可去,便每天去那個教堂。那個教堂去的人從來就沒有多過,那個唯一的修女每天把它打掃得幹幹淨淨,但我自從第一次見到這個修女外,就再沒有見過她。從這個教堂的蕭條來看,信仰上帝的人根本不多。我想哪條路一走的人多了,便難走了,這條路人少,我走吧。
有了這想法,還真是不錯,每天有事做了。尤其是懺悔的時候,腦子像放電影一樣,把自己做過的雞鳴狗盜之事一次次反複回憶,能一直回憶到自己的童年記事起。我對自己以前的生活越來越清晰。那些從我記憶中一閃而過的東西,我認為永遠也不會再想起的東西,在我的記憶中一一浮現,仿佛剛剛經曆過。而且,那些有趣的事被我兩次、三次,無數次的經曆。想著以後的日子可以靠回憶從前的日子打發,上帝真是一個不錯的玩意。
有時候回來,佳佳不在,隻有蒲一人在家,我們倆規規矩矩地互相問聲好,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有時候回來,佳佳和蒲都在,我便發覺自己多餘了。晚上,佳佳什麼也不說,隻是睡覺。我睡不著,聽聽外邊,蒲從來沒有聲音,有時懷疑外邊根本沒有人。我開始失眠,在失眠的夜裏我想像佳佳回家遭遇的各種可能,回憶我和蒲在一起時的每一個細節。
我的心情特別不好,我想有一天,我走出這個門或許就再也不會回來了。《鉛時代》我也不想寫了,但我的視力仍然下降,遠處的人看起來都是一片,隻有衣服的顏色可以勉強辨別出來。我想總有一天,我會突然什麼也看不見,連回家的路也找不著了。
終於有一天,其實從佳佳回來並不算長,第七天,我晚上回來時,佳佳不在。蒲和我一起靜靜地等,直到十二點,她也沒有回來,她的手機又開始關機。後來,我們都累了。我說:“睡吧。”進了裏邊的屋子,蒲在外邊把燈拉滅,悄悄地躺下。那晚,我睡的真好,我從來沒有睡的如此踏實。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上上午九點多了,沒想到自己可以睡這麼長時間。蒲在桌子邊靜靜地坐著,和昨天睡覺前的姿勢幾乎一模一樣,仿佛一晚沒有睡。吃了早飯,我說:“我去找佳佳。”蒲說:“你知道弓小強嗎?”我說:“不知道。”蒲說:“弓小強在大學裏為了佳佳捅了他們係主任一刀,被學校開除了。又過了些時間,大概有三個月吧,不知什麼原因,佳佳也被學校勸退了。佳佳和弓小強聽說後來關係並不怎麼好,但好像一直在聯係。我敢肯定,這次佳佳回去,是去找弓小強。因為昨天,我看到弓小強了。”蒲說完這些話,臉漲得通紅。我說:“就這樣我也得找到她,咱們一起去好嗎?”蒲點了點頭。我們在雲城開始了艱難的尋找,因為在蒲來以前,我的印象是佳佳出門很少,後來知道她去教堂。我看不清遠處的人,一看到身材窈窕漂亮的就以為是佳佳。蒲一次次幫我辨認,第一次感覺到蒲原來如此細致入微地會照顧人,我想蒲真可以做我的眼睛。第一天,我們找遍了認為佳佳可能去的地方或一對情人可能去的地方,沒有一點收獲。晚上,我們就在街上吃了點小吃,回去之後,又很自然地住到一起。經過短暫的分離,我們在一起的感覺更好了。第二天,我們去一些平時不大涉足的高消費場所、娛樂場所尋找佳佳,我們根本不報什麼希望,或者從內心來說,我現在並不希望找到佳佳。第三天,我們純粹無目的地在街上閑逛,尋找佳佳成了我們倆在一起的借口。但那天晚上回家的時候,家裏的燈亮了,佳佳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