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蘇南星覺得還有一喜,能看到傅南音就是喜,不光是喜,還是幸。
天黑之後的村莊的冷冷清清的,可屋裏是暖烘烘的,被窩裏也是。
這個房間是表叔專門留給傅南音住的,平常不給別人住。
蘇南星一進來就很喜歡這裏,不隻是熟悉的氣息——曾在視頻裏見過。
聞著枕頭上的奶香味,等傅南音進來,一分鍾後,蘇南星翻身,手枕臉,臉衝著門。
門外傳來腳步聲,門鎖一動,傅南音扶了門框,慢慢地朝蘇南星走了過去。
她不喜歡把自己情緒外露,無論是喜還悲,都是神色如常——可見到蘇南星,她笑了。
她們抱在一起,沒有親吻,隻有源源不斷的撫摸,連洶湧的欲望都被迫變得溫柔。
她們想不起來話題,或許有很多話想聊,隻是她們不想說,不想打破這份來之不易的安靜。
兩人昏昏欲睡,又都不想睡,用說話驅趕困意。
“你從小就生活在這裏嗎?你家在哪裏?”吃飯的時候,蘇南星見到傅南音提起的表叔,一瓶白酒下肚,表叔哭天喊地,哭著說要去知遠家住,晚上不回來了。
表嬸習慣了,也不管,等他栽倒在地上,熟練地把他背進屋裏。
傅南音見怪不怪,還小聲笑,解釋了一句,知遠是我爸。
“十歲之前都在這裏,我爸去世後,房子被母親賣了......”傅南音跳過了自己被送人的經曆。
“不過賣給了鄰居,你想看看嗎?明天我帶你去,雖然屋裏裝修過,可外麵沒變。”
小時候經常坐的門檻還在,明天讓蘇南星也坐那裏。
“想看。”蘇南星感受到她沉重的氣息,心裏有些慌。可她想幫傅南音走出過去,這是唯一的辦法。
“你父親...我想去看看他,我把她的好兒女都拐走了,不見他我怕他打我。”
傅南音往她身上靠,找了個放鬆的姿勢,笑容嫣然,目光明明落在蘇南星眼裏,可有些失神,像憋著什麼壞,計謀成型,她微微一笑:“好,帶你去。”
她忍著困說了很多小時候的事,把自己快淡忘的美好給講懷裏的人聽。
沒說從小受到的委屈,沒說她父親其實對她也不是很好。
她怕蘇南星可憐她,她也有自尊心,哪怕隻剩一點點尖銳的角。
聊天到後半夜,屋裏的溫度降了些,兩人緊緊抱著入睡。
天一亮,老王家的大黃狗開始叫,老劉家的雞也跟著叫。
兩人離開溫暖的被窩,吃過早飯,穿上厚衣服,兩人出發。
這裏的雲很藍,天空很高,空氣清香。
先去了傅南音兒時的家,沒進屋裏。
蘇南星摸著自己的麻花辮,對著鏡頭矜持一笑。
再往前走,是希望小學。
蘇南星興致勃勃地跳過去,笑眯眯等傅南音拍她。
拍完她又跳著過去,好奇地問傅南音:“你成績有多不好?零分嗎?”
“1......分。”傅南音煞有介事地說。
“1......”蘇南星嘴角一抽,她很確定傅南音說的不是分數。
“我聽你媽媽說你考過0分。”傅南音又看看蘇南星:“然後挨了一頓打。”
“我是故意的,故意避開了正確答案。”
“哦。”傅南音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然後說:“所以你還是0分。”
“你故意的。”蘇南星的嘴角又抽了一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以後你都是0,永遠都當不了1。”
傅南音抬手用手背抵著唇,笑了笑,沒再看她,大步往前走。
上山的路有兩條,傅南音選了一條最難的路,走得人少,這條路平時被枯草掩蓋,現在被積雪覆蓋,深一腳淺一腳的。
爬上去,差點要了蘇南星半條命,靠著樹喘氣,再看一旁,傅南音臉不紅心不跳的,平靜地眼神看著前方。
蘇南星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不遠處是一座鼓鼓的小山丘,墓碑左右是兩棵被雪染白的綠鬆。
傅南音拉著她上去,清了清雪,聲音裏聽不出情緒:“爸爸,我又來了,知道你喜歡安靜,我們一會兒就走。”
墓碑上的照片被時間侵蝕,看不出原本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