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到龍城是下午1點半,傅南音給蘇南星放了半天假,她自己沒有去公司也不想回家,她坐在出租車上,看窗外一閃而過的倒影,一會兒告訴司機左拐,一會兒說右拐,最終她來看姐姐了。
風塵仆仆,甚至來不及買一束姐姐喜歡的向日葵。
每次過來看姐姐傅南音都掛著笑,她永遠記得傅南月常說的一句話:“生活有時候是挺苦的也挺累的,不過笑一笑就過去了,小音也要多笑一笑。”
她很想問姐姐,笑一笑真的能過去嗎?
龍城的陽光狠毒,像是來人間複仇的,地麵被烤出層層熱氣,花草樹葉被曬得縮起了腦袋。
傅南音絲毫不在乎,她的皮膚很白,被陽光一照更白了,像剝了殼的雞蛋,但她隻伸手擋住眼睛,好讓自己能夠看清一點姐姐的樣子。
小時候家裏窮,好幾年也不照一次相,僅有幾張照片也找不到了,長大後傅南月也不愛拍照,傅南音明白她不愛照相的原因,她出社會早,學曆又不高,找不到好工作,隻能幹服務員,一天工作14個小時,除了吃飯都不能坐著,有時候睡覺她會被疼醒。
她的皮膚常年被煙熏火燎,有些發黃,她的手被磨出很多老繭,但她的臉上始終帶著笑。
看她一眼,你會心疼她。
她總說:“人最怕後悔,兩條路擺在麵前,走了這一條還是會想那一條會不會更好,我不一樣,我跟他們都不一樣,我從來不後悔,我既然選擇了,我就會走下去。”
傅南音也知道姐姐未說話是什麼,不後悔當初退學,不後悔供妹妹上學,不後悔生下妞妞。
答應妞妞要接她放學,傅南音最後摸了摸姐姐的臉,離開了。
得了半天假期的蘇南星並不開心,她的母後大人旅遊回來了。
蘇南星打小就是混世小魔王,女孩子都膽小,她什麼都不怕,唯獨怕她媽媽趙皇後,別人家都慈母嚴父,她家恰恰相反,趙皇後年輕的時候雷厲風行,妥妥地職場女精英,她並不甘心在家相夫教子、洗手作羹湯。
也正是因為這樣,小時候的蘇南星不經常見她媽媽,但一個月一次家庭會議風雨無阻。
對於趙皇後來說事業比孩子重要,母愛更別提了,幾乎沒有,隻有嚴厲的批評,照她的話說就是“我趙敏之的女兒必須樣樣都是第一”
蘇南星樣樣第一完全是被逼出來的,小時候趙皇後一個眼神她都嚇得躲到姑姑懷裏,幸好她有三個姑姑,總能在趙皇後發脾氣的護住她,母愛也是從姑姑那裏得來的。
這麼看,趙皇後和傅南音有點像,眼神冷得能凍死個人。
蘇南星現在不怕趙皇後了,怕傅南音了。
老媽回來就不是不一樣,一進大門空氣都變冷了。穿過一條鵝卵石鋪成的小路,露出一座小型噴泉,就看到老媽坐在涼亭喝茶。
一聲“老媽,老爸,”喊的清脆,跟清晨站在窗前的黃鸝鳥似的。
“蘇助理出來回來了?”趙敏之聲音還算溫和,回頭看蘇南星的瞬間,目光卻意味深長,有一點子母愛,又有一點子恨鐵不成鋼。
蘇南星看出來了,趙皇後瞧不起她做助理的工作,她看一眼大氣不敢出的老爸,根本指望不上,她回了一個天真的笑容,把在回來的路上打得草稿說一遍。
“趙皇後,你不要陰陽怪氣的,助理怎麼了?勞動最光榮,助理也能學到更多的東西,我需要成長也學要經驗,像老爸說要安排我進公司,如果我什麼都不會,打得是誰的臉麵,而且我老板不錯,教了我很多。”
怎麼就說到傅南音了,草稿裏沒有她啊!
趙敏之抿一口蓮花茶,嘴角露出笑意來,女兒比她想象的更成熟穩重,忽然想到要緊的。
“你老板是男是女,如果是男的,還是要保持距離,職場沒有那麼簡單。”
言盡於此,職場性騷擾,男上司利用職權逼迫,或者承諾什麼好處。蘇南星是剛大學畢業,但她又不是傻,連忙打消趙皇後的擔心:“女生,跟你挺像的,工作狂,還非常厲害,一點一點靠自己打拚的。”
她知道趙皇後最欣賞這種人了,她現在誇傅南音,為了以後她要是帶傅南音回來提前做準備。
“你這麼說我倒是想認識認識。”趙敏之眼裏滿是好奇,她算是半退休狀態,前兩年做身體檢查,查出一點小毛病,老蘇擔心,說什麼都不讓她再出工作了,她也閑不住,三天兩天頭出去旅遊,眼看都玩遍了,又想工作了。
“有時間約出來,我請她吃飯,聊聊天。”
“行。”蘇南星心裏放了一個小小的煙花,她補充了一句:“對了老媽,她叫傅南音。”
好好聽的名字。
趙敏之點點頭,嘴裏呢喃著:“傅南音,名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