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逃亡(1 / 3)

天色微亮,東方露出魚肚白,西天邊卻還是黑沉沉一片,林間鳥兒歡快地叫著。方雲寧醒來,在野外露宿一夜讓他身上衣衫都被露水打濕了。他似乎沒發覺衣衫能擰出水來,抬頭望著灰蒙蒙的天空,心中一陣惆悵。十幾天來,他東躲西藏,吃盡了苦頭。武當派已經發出了武林通緝令,請求全武林幫助捉拿他。武當名頭大,掌門人玉靈德高望重,深受江湖中人敬佩。所以武當一發話要通緝方雲寧,江湖各方力量紛紛出動,大有挖地三尺之勢。

方雲寧從懷中抽出一本殘缺的舊書,瞧了幾眼,怒火升上心頭。都是這破書害的,要不是它,他現在還舒服地睡著覺。哦,也許師傅手持竹尺來叫他起床練武了。一想到師傅,方雲寧心中一酸,淚簌簌的落下來,氣惱道:“你這破書,害死我師傅!還什勞子《神門十三劍》……”腦門一熱便要撕,心念一轉,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把書揣回懷裏,眼前又影現師傅的音容笑貌來。他癡癡地想了一會,終於回過神來,走到溪邊洗了臉,然後繼續上路。至於到哪去連自己也不知道,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經過十幾天的沒命奔逃,武當派弟子估計早被甩遠了。方雲寧自小被師傅收養,一直隻在武當山生活,所以隻有派中弟子才認識,因此雖然武當發出通緝令,隻要自己把容貌稍微改變一下,倒也不怕被外人認出來。方雲寧見離武當遠了,也不再挑荒野走,徑自向城裏走去。小隱隱於林,大隱隱於市。他已經決定找個繁華的地方隱藏起來,再慢慢計較。

襄陽城內,大街上人潮洶湧,熱鬧非凡,方雲寧在客棧裏也是忙得昏頭轉向。半月前他來到這裏,在這“月順客棧”裏做了小二。誰又知道在這人來人往的客棧裏,一名眉清目秀的店小二就是武當“逆徒”方雲寧?隻不過也怪這客棧生意太好了,這邊叫那裏喚他的腿都快跑斷了。方雲寧心中正抱怨著,忽聽得一聲如出穀黃鶯的聲音傳來:“小兒,樓上還有雅座麼?”方雲寧忙答道:“有有有!”轉過頭去,隻見一個約十六七歲白衣少女如出水芙蓉般亭亭而立。方雲寧微微一愣,繼而輕聲道:“姑娘隨我來。”心裏尋思道:這女子好生美麗!一念至此,忍不住再向她偷偷望去,膚如凝脂,美目流盼,端的是仙子下凡。恰好那少女向他看來,心中不悅,娥眉微蹙。方雲寧嚇得連忙扭過頭,再不敢去瞧她。方雲寧把她領到二樓一個靠窗口的桌子,聽她點了幾味菜色後哈腰點頭地退了下去。

忙碌了一天雖然很疲憊,但是回到房間裏方雲寧並沒有休息,而是在床上打坐入定,練起師傅教他的吐納之法。在武當生活了十幾年,武當的大部分基本劍招都被他耍得十分熟練,內力也有一定的基礎了。可是師傅從來不教他高層深奧一點的武功,說什麼武功靠得是日積月累,不可一蹴而就。因此方雲寧基本功是十分紮實,比許多同門都好,若一比起派中那些悟性高資質好的師兄弟,可又是天壤之別。方雲寧把《六氣化玉訣》中的入定篇練了數周天,又以指代劍把劍招輕輕比劃了一遍。漸漸地不耐煩起來,這些劍招都熟悉無比了,偏偏一點威力都沒有。煩躁中忽然靈光一閃,想起那本《神門十三劍》,方雲寧忙把它拿出來。看著這本陳舊的書,方雲寧五味交集,至今他還不知道這本師門中極上乘的秘籍怎麼會在自己床底下出現,伴隨著這怪事出現的另一件大事是他的師傅——玉竹道人被人下毒害死。方雲寧雖然不清楚事情的始末,也猜到這本書跟師傅的死有很大關係。他不去想這些毫無頭緒的事,把書翻開,仔細看裏麵那些深奧的招式。《神門十三劍》乃武當派劍法,方雲寧又在武當學藝十餘年,基礎很上紮實,但即便如此,方雲寧還是看得一頭霧水。一個多時辰過去,方雲寧隻把起開頭幾招學了個模樣。窗外月上中天,銀色的月光柔和地灑下來。方雲寧舒了一口氣,慢慢地踱出屋來。

剛剛出了房間門口,方雲寧眼前一閃,發現不遠出掠過一個身影。方雲寧心中一動,悄悄跟了上去,心中大大地不以為然。在這樣月色如潮水,清風送爽的夜晚,做些偷雞摸狗的事情不僅大煞風景,而且那個人也笨得要緊。那人在天字一號房前停下,拿出一截小竹子,看樣子是在給房裏吹迷煙。方雲寧心頭一震:天子一號裏不就是今天那個如仙子般的少女?

方雲寧凝神細看,發覺前麵的人身材頗高大,身穿淺藍色長衫,一張方正的臉在月光下也顯得很俊朗。把迷煙吹完,稍站了一會,估計房裏的人已經被迷倒,用一把匕首順門縫一挑,四下一掃,輕輕推門閃了進去。方雲寧驀地想到一個詞——采花賊!心中莫名一急,飛身跟了上去。方雲寧雖認定那人是個采花賊,但是又怕他是殺人劫財,擔心他對房中少女不利,情急下一腳把門踹開,大喝道:“幹什麼!”

方雲寧眼光朝房裏飛快一掃,暗道自己來得及時。原來房中少女正好在沐浴,屋子中間是一個半人高的大木桶,桶裏水氣氤氳,一個女子坐浴桶中,全身漫在水裏,水浸到了她那如天鵝般的雪項上,螓首側垂,輕輕靠桶邊上,一頭濕漉漉的秀發或披在桶沿,或垂落水裏,水麵片片花瓣反射著若有若無的柔光,映在她吹彈得破的臉蛋上,隻是一雙星目緊閉,想必早已暈睡過去。離木桶五步之遙,站著先前的藍衣男子。他一臉怒氣地回過頭來,鷹眼中殺氣騰騰,當下二話不說,一掌劈向方雲寧。方雲寧見掌風急勁,心知自己抵擋不住,身子急扭閃開去,啪的一聲一張紅木桌子被劈得四分五裂。自方雲寧踹門怒喝到桌子崩裂,聲響越來越大,藍衣男子心知不妙,忙運氣大喝:“黃兄快來!”話未落音,一個渾厚的聲音門外傳來:“我聽得聲響已趕來。”緊接著一個灰衣漢子搶進來,怒目圓瞪,道:“東方公子,怎麼回事?”藍衣男子一指方雲寧恨聲道:“此賊色膽包天,欲對趙仙子下毒手!”方雲寧一聽怒不可遏,正欲分辯。卻見灰衣漢子一掌拍來,方雲寧雙手一格,不料那灰衣漢子手掌堅硬如鐵,力道奇大,隻聽“喀嚓”一聲方雲寧雙手已折,那鐵掌餘勢不衰,直印方雲寧胸前,方雲寧頓覺雙手與胸口同時一痛,猛噴一口鮮血,身如敗革向後飛去。

灰衣漢子也不理躺地上奄奄一息的方雲寧,瞥了浴桶中的人兒一眼,忙擰過頭問藍衣男子道:“趙仙子如何了?”藍衣男子道:“不清楚,大約中了迷藥,我們該如何是好?”灰衣漢子把他拉起往外走,一邊道:“我們不能褻du了趙仙子,趕緊去找個姑娘幫忙把她救醒。” 藍衣男子心中把他祖宗罵了個遍,卻也不能再說什麼。本以為今天晚上能一親芳澤,誰知道忙活了半天什麼便宜都沒占到,雖然一幅美人沐浴圖很香豔,但是除了俏臉粉頸外,全部風景都埋沒在了水裏,由一層可恨的花瓣遮了個嚴實。

姓黃的漢子把掌櫃叫來,問了個姑娘家的房間,拉著藍衣男子走去一陣叫喊把人家叫出來,不由分說把身上帶著的家傳“清心玉露”塞她手裏,讓她去幫趙仙子解毒。藍衣男子所用的不過是普通迷香,“清心玉露”乃解毒療傷聖藥,一顆藥丸喂入嘴中,那浴桶中的少女便悠悠醒來。乍見眼前站著一個陌生的姑娘,自己又是剛剛從昏迷中醒來,芳心一稟,攸地站起來,纖纖玉掌拍向眼前陌生的姑娘,同時嬌叱:“你是誰?”那姑娘但見眼前掌影重重,又驚又怕,瞪大眼睛如石像般動彈不得。美貌少女見狀,知道她不會武功,當下改掌為指,戳在她胸前,那姑娘“嚀嚶”一聲,軟軟倒地。門外姓黃的漢子聽得那少女的嬌叱聲,忙道:“趙仙子莫傷了無辜!”房中少女一聽門外還有人,身子一矮重新縮回浴桶中,俏臉生暈,嚅嚅道:“黃……公子,怎麼……發生了什麼事?”姓黃的心直口快,朗聲道:“趙仙子,先把衣衫穿好,一會待我細細說來。”那少女一聽得這話,臉刷地紅了個透,心下尋思:難道自己清白的身子被他瞧過了麼?一念至此,不由得又驚又急,又羞又恨。

那少女飛快地穿好了衣服,羞聲道:“黃公子請進。” 門一推開,那少女才發現姓東方的男子也在,粉臉又是一紅。姓黃的漢子把暈倒的姑娘拍醒,對她一拱手道:“多謝姑娘幫忙,方才對不起了。”那姑娘哪還敢多留,連忙擺擺手退了出去。姓黃的漢子一指牆邊不知生死的方雲寧道:“此賊欲對仙子不利,幸好被東方兄弟,才沒得手。”姓東方的男子插話道:“那是個采花賊!”那少女這時才發現還有一個人一動不動躺地上,一聽這兩句話,勃然大怒,抓起梳妝台上的佩劍一拔,直向方雲寧下身刺去。此時姓黃的漢子正俯下身子查看方雲寧是生是死,也是方雲寧福氣大,他懷中的《神門十三劍》幾經折騰後露出了大半來,姓黃的一看心中猛一動,鐵掌一揮把少女的劍拍偏,急道:“趙仙子慢!”隻是那少女這一劍含恨而發,威力不小,他雖然鐵掌了得,也被劃了一道口子,鮮血慢慢滲出。少女不解道:“黃通,怎麼……”黃通把《神門十三劍》拿起,道:“他身懷武當秘籍《神門十三劍》,莫不是武當逆徒方雲寧?”姓東方的男子一聽,冷哼一聲:“此等畜生,黃兄怎麼反而不讓趙仙子對他動手了?我東方易生平最是恨采花賊。”黃通見那少女也是一臉鄙夷的看著他,心中大是惶恐,連忙道:“不不,隻是他是武當的人,於理我們應該把他押送武當處置。”那少女冷冷道:“哼,武當又怎麼樣?我今天就把他閹了,看那些牛鼻子能把我趙雪纖怎麼樣!”她本是一臉傲然,隻是說到“閹”字不由得雙頰飛霞,一句氣勢浩大的話越說聲音越小。黃通又道:“閹了也應該,但是我們最好先把他押上武當,把事情與玉靈道長說了再閹。當然了,趙仙子現在要閹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武當不敢不賣趙仙子的麵,何況他本來就是欺師滅祖的武當棄徒,莫說是閹了,就是一刀宰了也罪有應得。”他一口氣說完,話中閹來閹去,渾然沒發現趙雪纖俏臉紅到都快滴出水來,一邊的東方易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趙雪纖看他還準備往下說,腳一跺急道:“誰說我現在要……要那個他了,你們快把他拖出去,我要睡覺了。”東方易一旁瞧得清楚,心想就你一個莽漢也學別人追趙雪纖,冰仙子何許人也,就你還配?呸!想著又覺得自己高出眾人許多,心裏大悅。於是替趙雪纖解圍道:“黃兄還不把他弄出去療傷估計他就要死在黃兄鐵掌下了。”黃通一想也對,連忙把方雲寧扛上,和東方易告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