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犯跑得很快,不過這對他來說仍舊沒用,沒多久他就追上了對方。看著前方那個臃腫的藍色身影,滿腔的憤怒和懊悔驟然湧了上來,他幾乎是懷著嗜血的欲望撲了上去。起先他還有所保留,怕自己萬一弄錯了人,手底下並不重,沒想到那人如此不經打,幾下就招了。對方的招認讓他的肺都快要氣炸了,趁警察沒來,他沒頭沒腦一陣亂揍,先出了胸中的惡氣再說。那家夥被打得像條蟲,見到警察竟然喊救命,這讓他越發覺得楊小惠的死十分不值。

要是我早兩分鍾回來就好了!

這句話一直在他腦海裏盤旋,現在警察來了,他暫時被晾到了一邊,這話更是像咒語一樣嗡嗡地圍著他轉。

楊小惠真的死了!

難道她說的是真的?世界上真有這麼靈驗的詛咒?

他第一次對自己的唯物觀產生了懷疑。

側麵遞過來一支點燃的煙,他朝旁邊閃了閃,兀自沉浸在自己的疑惑之中。那煙又朝前遞了遞:“你戒煙了?”這聲音十分耳熟,他連忙轉過頭去,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怎麼是你?”他接過煙來塞進嘴裏。

“我還要問呢:怎麼是你?”對方笑著反問,“怎麼哪都有你啊?”

“我是做這行的嘛。”他心不在焉地回答著。

一個警察跑過來要找他問話,被他身邊這人趕開了。

“江隊,有人看見他從現場跑出來。”那警察看來是剛剛畢業的,直愣愣地指著楊君道。

“我知道,我來問,你忙別的去吧。”江闊天揮了揮手。

“怎麼回事?你和犯罪很有緣份啊。”江闊天笑道。

楊君隻顧抽煙,半天沒作聲。江闊天覺察到他情緒不太對,仔細看了看,發現他的手在微微地發抖,神色嚴肅起來:“怎麼了?”

楊君猛抽了幾口煙,撣了撣煙灰,歎了一口氣:“楊小惠是我遠房的堂妹。”

“啊?”江闊天拍了拍他的肩膀,“節哀。”

他說了聲謝謝,繼續抽煙。江闊天一直耐心地等著,但是他沒讓對方等太久。雖然說江闊天是自己的老朋友了,但殺人畢竟是重案,自己無論如何也該有個交待。更何況,楊小惠的死亡有諸多疑點需要他幫忙解開。

“我和楊小惠一直沒聯係。”他說,“直到最近她才找到我。”

江闊天悄悄按下了錄音機的鍵,他察覺到這個動作,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

“你們驗屍的時候會知道,她已經懷孕了。”他說,“到今天為止,應該差不多三個月了。她本來打算再過幾天就回去養胎,現在看來不用了,”他沉默了一下,強調了一句:“她來找我就是為了這個事,現在不用了。”

“她找你是為了養胎?”江闊天不想打斷他,但是他自己中斷了,好半天都沒作聲,他隻好重新提起話頭。

“為了回家。”他看了江闊天一眼,“她覺得自己回不了家。”

“為什麼?”

“她說她的家鄉有詛咒,出來的人都回不去了。”

江闊天笑了起來。

楊君也苦笑了一下:“當時我笑了起來,她沒笑。她說他們村裏好幾個人都死了,都是在外地打工準備回家的時候突然死的。我讓她說說看是怎麼回事,她也說不清楚,詛咒的事她也不太明白,隻知道是2003年開始,村子裏就有了這種詛咒,十分靈驗。我勸她別信這個,她說她也不完全信,不過那幾天老覺得背後有人跟著,便想到了我。”

“有人跟蹤她?”

“她一個人在南城打工,認識的人不多,男朋友剛死,肚子裏還帶著個孩子,怎麼說也是我妹妹,我讓她住到我家裏來了。”楊君說,“這就是我的家。”他朝東風小區的方向指了指,“她住了一個多月,我沒發現有人跟蹤她。”

“有別的異常沒有?”

“沒有。”他搖了搖頭,“要是有的話我一定早就發現了。”

“你以前見過這個人嗎?”江闊天指著張川問。

楊君搖搖頭。即使用圍巾遮住了臉,張川的外型仍舊透露出一種猥瑣而凶殘的特征,這樣的人他絕對不會忘記,也絕對不會忽視。他仔細在腦海裏回想自己在什麼地方出了疏漏,但除了今天偶爾外出買水果之外,大部分時間他都親自陪著楊小惠,上班的時候就讓她在自己辦公室的休息室內睡覺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