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馬,華服,名劍。
江湖中任何一個年輕人若擁有這三樣東西都足夠得意。東坡客棧門前就停著一匹汗血千裏馬,馬上的年輕人披著一件素紗禪衣,腰間掛著的是天下兵器譜排名第六的赤練劍。
但是,他一絲一毫的得意都看不出來,他的臉上布滿疲憊與痛苦。店小二急匆匆的趕出來。
他終於再也挺不住,從馬背上摔了下來,昏厥前隻聽到店小二說:“快……”
八月十五,月色盎然。有山,有水,有人煙。
村子三麵環山,唯北麵橫貫一條河流。河流上唯一一座木橋看起來也有些年頭了,它當然是聯絡鄉鎮的唯一渠道。
是夜,木橋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哎呀,快點嘛”一位著黑色錦衣的少女走在前麵催促道。
後麵緊跟著一個老頭子,嘴上叨擾著慢些,腳卻邁得穩健迅速。一溜煙便跟著少女到了家。
少女小心翼翼的推開大門。
庭院裏一個青年雙手背負,怔怔的望著圓月。那種眼神讓少女忽然感覺難受。即使這半個月來他什麼都沒有說。
他的來曆,他的身世,她一點也不知道,他不提起,她也從不問。
少女:“公子,你起來了”
他笑著點了點頭:“這些日子真是有勞姑娘費心了,我的傷已經好了。”
少女聽了臉麵緋紅,想起這半個月來的悉心照料又是羞澀又是高興。掩首低聲道:“公子哪的話。”
老頭:“當真是雙喜臨門,公子既然傷好了,就過來幫老朽搭把手,今天特意從東坡客棧帶回來一壺好酒,待會可要一醉方休。”
“曉丹這孩子的手藝我可是快半年都沒有嚐到了。”老頭瞧著這一桌子菜打趣道。
錦衣少女趕緊夾滿一筷子野筍炒肉往老頭嘴裏塞。:“看能堵住你的嘴否”青年搖頭苦笑,拿起桌上的酒斟滿兩杯,一杯遞給老頭。拱手道:“前輩大恩,永生難忘,這些日子多虧了前輩的款待照料,晚輩先幹為敬”說罷一飲而盡。老頭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莫要怪我,我也是受人脅迫,實在是逼不得已,我……”話音未落青年便已經趴下,一動不動。少女驚呼失色,瞪著眼珠子望著老頭卻說不出話來。
夜已深,月正圓。但村裏卻無人賞月,甚至連狗都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音。每戶人家都門窗緊閉。
靜
靜的就像深冬的湖麵。
篤篤篤篤……一陣雜亂的馬蹄聲此刻響徹整個村子,緊接著便是過橋的聲音,聽聲音不會超過八匹馬。慢!話畢馬蹄聲嘎然而止。村子又恢複了寂靜,此刻如有一根針掉下來,你一定能夠分辨它的具體方位,讓人感到窒息。
有風
從橋頭吹來
打在這些馬上,打在馬上之人的身上。
馬兒不禁往後縮了縮。
為首之人:”好重的殺氣“
忽然間木橋一頭一尾同時出現了一個人。一人手中握著一柄彎曲細長的血紅色的劍,赫然便是赤練劍。握劍之人赫然便是本該已經倒下去的青年。
村外橋頭之人一雙眸子如蛇蠍一般冰冷,目光仿佛鐵釘一般釘在這些人的身上。背上斜插著一柄纏滿破布的劍,劍沒有鞘。
是不是這世上沒有任何一把劍鞘配得上它?
“終究還是低估了你,低估了沈家”為首之人看著手握赤煉劍的青年恨聲道。
“哼,青龍會的鼠輩們隻會不擇手段了嗎?”沈姓青年冷笑道。
“我們本不想與沈公子魚死網破,隻要沈公子把東西交給我們,仍然可以是天下最尊貴的……”
“住口,東西就在我身上,給不給先問問我手中的劍答不答應。”沈姓青年寒聲怒喝。
“是嗎?你若認為今天來的隻有我們北陵七鬼那就錯了”馬上之人笑著便放了一支信號彈。紅色的煙火在青龍會是集合的意思。難道青龍會還有強手隱藏在附近?這個青年是什麼人?,沈家又是什麼樣的家族,連青龍會殺手榜名列第七的天字號北陵七鬼都會如此忌憚?
青龍會的人果然來了,來得似乎比北陵七鬼想象中要快很多。信號一發完就出現了,青龍會果然是江湖中組織最嚴密,執行力最強的幫派。
但是這一次青龍會卻失算了,犯下致命的錯誤。
來的是六匹馬,馱著六具屍體的馬。江湖中人若看到了一定會深感震驚。這六個人每一個曾經都是名震一方的武林豪傑。沒想到居然也是青龍會中人,更沒有想到的是,如今卻都已經是屍體。
北陵七鬼瞳孔驟然收縮,他們仍然想不明白誰有這種能力能夠在信號都沒有機會通知他們就殺了這六個人,這六個人本來也是天字號的殺手。
北陵七鬼想不到,沈姓青年卻忽然笑了起來。這時又有一個人從六匹馬後麵慢悠悠的走了出來,他帶著一頂草帽,沒有去看任何人,仿佛隻是一個過路人。但這裏每一個人都看向了他,注視著他手上的一把刀,一把漆黑的刀,刀與黑暗融為一體。這把刀似乎到哪裏都能吸引旁人的目光,是不是刀上麵染過無數成名高手的鮮血?
北陵七鬼大驚失色道:“是你?”
草帽人:“是我。”
北陵七鬼:“你居然會背叛青龍會,本應該想到,隻有你才有這種能力和機會。”
草帽人:“不錯,你說得很對,隻說錯了一件事。”
北陵七鬼:“哦?哪件事?”
草帽人:“我有一個習慣。”
是的,這個戴著草帽的人有一個習慣,恐怕很少有人不知道這一點。
“即使你們知道,我還是要再告訴你們一遍,在我告訴對手秘密後,一定不會讓對手再把它傳給別人。”草帽人一字一字道。
北陵七鬼:“無論你是否告訴,今天我們好像都很難活著出去”
草帽人:“好,很好。我這麼做,隻因為我本來就不是青龍會的人。”
北陵七鬼沒有絲毫猶豫,七個人同時動身,縱馬一躍,如流星飛矢竟朝著七個不同方向逃去。他們本就以輕功馳名,江湖中很少有他們追不上的人,一旦被盯上如同厲鬼,無休無止。
但是,這一次他們錯了,這是致命的錯誤。他們實在是忽視了一個人,那個目光如蛇蠍,沒有劍鞘的人。
他出劍的速度快的無法形容,一把劍竟幻化七影,他的輕功剛好比北陵七鬼還要快一點,一個人竟幻化成了七個人。江湖中見過這種身法和劍法的好像還隻有今天這九個人。
靜,靜得就像深冬的湖麵。他的人還是在橋頭,他的劍依然用破布包裹著。仿佛如秋夜的明月一直都像沒有移動過。
草帽人:“好劍法”
無鞘劍客:“好刀法”
草帽人:“你看得出來?”
無鞘劍客:“沒有出手就嚇跑了他們,不是好刀法是什麼?”
草帽人:“哈哈哈哈哈,你錯了,我不是不用出手,隻是現在還不能出手。”
“是的,他現在依然還是青龍會的人。”沈姓青年笑道。
北陵七鬼這一次真的成為了厲鬼,他們的屍體第二天就被發現了,懸掛在鎮上城門樓上。屍體的喉嚨處各有一個三厘米長,六厘米深的傷口。
朝陽又重新點燃了這片土地的生氣。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劍在馬上,馬在人旁。
沈姓青年:“姑娘就此留步”
少女駐足,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又無從說起,隻是緩緩吐出兩個字來:“保重”
青年人一躍上馬,拍馬揚塵而去,不再回頭,他明白前方依然會有很多人等著。她隻是其中一個過客,匆匆而來,亦匆匆而去。他有自己的使命和責任。正所謂任重而道遠,他注定會是一個無情的浪子
保重,這也是他留給自己的最後兩個字。:“我們還能和他再相見嗎?”老頭沒有回答。他知道這場戲已經落幕,道路不同,又怎麼會再見麵呢。:“孩子,我們也該離開了”無論你是不是江湖人,你都應該明白一件事情——青龍會的報複好像沒有多少人可以承受。他們不是傻子,很快就會想通這件事的貓膩,老頭知道自己很快就會有危險,所以他現在必須一刻都不能耽擱。拿著沈姓青年的介紹信趕到鳳凰山莊去。
漆黑中是凜冽的肅殺。
一盞煤油燈忽然被點燃,密室裏沒有風,燈火卻在詭異的搖曳。五道人影也跟著搖曳。:“我要你們去做一件事”
沒有人回答,他們在聽,在等他繼續說下去。
:“這件事情隻能你們去做,隻能成功,隻能我們五個人知道。”說完便不再開口,給了他們每個人一張紙條,每張紙條都有一行字,但是內容都不相同。
他們看完立刻就把紙條放到煤油燈上燃成灰燼,退了出去。
正午,烈日炎炎。
林子裏的蟬聲讓人愈發心浮氣躁。他已經趕了半天的路,馬兒喘著粗氣,他也已半天滴水未進。他本想拿起馬背上的水壺,可是立刻又改變了主意。
因為他忽然看到前麵緩緩行走著的一個少年。
少年衣衫襤褸卻沒有灰塵汙垢,骨瘦如柴卻給人一種堅韌不拔的感覺。他手中緊緊握著一把劍,準確來說是一把用木頭粗糙雕刻而成的劍,但是這並不滑稽,如果你覺得這相當滑稽,那麼……
“等等”沈說著便抄起水壺扔向那落拓少年。
落拓少年頓足,卻沒有彎腰去拾起腳下的水壺。木劍一閃,水壺又重新掛回了馬背上。
沈:“小兄弟,我沒有惡意,既然是去同一個方向,何不上馬同行?”
落拓少年沒有回答,繼續一步一步緩緩前行。
“既然如此,有緣再見”說完便快馬加鞭而去。這個落拓少年讓自己不禁產生了欣賞和好奇。
沒過多久,一個酒館映入眼簾。酒旗上飄著五個大字――天下第一酒
“天下第一酒”本名揚四海,可如今卻大門緊閉,沒有人出入。這讓他也覺得有點奇怪。他係好馬便上前扣門而問“請問有人嗎?”話音未落門便打開了,開門的是個精瘦的老人,老人愣了一下便擺手道“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