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時日衛子夫一空閑就帶著人出去逛，將上林苑幾乎遊了個遍。三十六苑養的馬個個膘肥體壯，一看便知當今天子蟄伏的雄心。
霍去病旺盛的精力也有了發散的地方，上學堂之餘，還得習武。
劉徹經常叫衛青將這孩子抱到建章，有時候問他一些功課，有時候叫衛青公孫敖教教他使劍和騎馬。
衛子夫對此樂見其成，既然外甥將來的前途全係於劉徹，這孩子如何教養就該叫劉徹來操心。
才四五歲丁點大罷了，人人都說這孩子聰明，她耳朵都起繭子了，心裏總有些懷疑。
私下叫倚華她們別老這樣捧著他，他剛記事衛家已然富貴，再這樣吹捧下去，日後全然不知輕重，長成個紈絝子弟如何是好。
“你太多慮了，朕身邊全都是人才中的人才，但凡教過這孩子的哪個不是嘖嘖稱奇？
朕要的就是他這份膽大自信，才能不拘泥於常理。天生富貴才不會畏首畏尾不敢嚐試突破。”
劉徹聽見她叫倚華檢查他課業時嚴格些，別老誇他個沒完，立刻護起犢子。
“妾是怕他不知天高地厚，現在還小，若大了在外頭得罪人。”
“他在外邊兒話都不帶多說的，能得罪誰啊，你當他誰人都愛搭理啊。就得罪了人，朕自然會替他兜著。”
衛子夫無話可說，看劉徹那意思，過兩年這孩子就得住到建章去，對衛青她還是有信心的。
等去病下了學回來，便立馬將人拉倒一邊囑咐
“旁的尚可，唯獨犯法違禁這類事，是決計不能做的，否則就是你姨父也難回護。”
霍去病點點頭，“嗯！我是好孩子，才不幹壞事。”
他站起來往衛子夫身旁貼，對著她耳朵悄悄道：“我曉得外頭有很多壞蛋，姨母放心，我都不和旁人多說話的。”說完就去內殿尋剛剛會爬的劉瀅。
衛子夫擰眉，“平時在外頭，有誰在他麵前說什麼了嗎？”
“外頭人都知道陛下極疼小郎君，沒人敢在對著他說三道四。不過小郎君在外話確實很少，尤其從不講宮中事，陛下為這還誇過他。”
常接他上下學、去建章的是張俞，聽他這樣講，衛子夫放下心。
去病沒懂事就在宮裏養著了，禮節上早習慣了，是不會有什麼粗疏的，否則不能連太後都喜歡他。
在昭台宮住了那麼久，劉徹對他再親熱，他也一樣沒在這上頭放鬆過。這也是她吩咐過倚華的，有些習慣得打小養成。
劉徹待他和半個親兒子一樣，現在宮裏又沒皇子，恐怕他在外頭感受過不少隱約微妙的窺探。
之前聽劉徹說，曹襄衝他抱怨過舅舅偏心。連平陽的兒子都覺著酸，眼紅他的人還能少？他這樣聰敏機靈，哪裏會不知道。
沉默半晌，她覺著這孩子這般靈醒挺好。
衛子夫還沒矯情到傷懷的程度，衛家如今的富貴人人都需要支付代價，以霍去病的程度，現在這代價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要真論起來，長公主長子、平陽侯世子，如今和昔日奴婢的私生子同窗，還處處不如別人，連親舅舅都更喜歡人家些，這才叫人氣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