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子夫去長樂宮覲見後,若非請安,都在漪瀾殿裏閉門不出。太皇太後的長壽殿除非宣召,她是沒資格去的。長信殿王太後那兒,衛子夫小心應付,力求給太後留一個安分守己的印象。她不卑不亢的樣子得了王太後讚許,若她極力奉承反落人口實。王太後覺得這衛氏是個可造之材,不張狂又低調,這般會看形勢的人才走得遠。
至於椒房殿那裏,許是皇後不耐煩見,依舊是長禦女官楚服代皇後受禮。楚服一向是板著個臉,每回衛子夫和別的少使前去問安,她都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像是不大看得起這些妃妾。
別的少使背後偷偷說楚服是奴似其主,一身倨傲的椒房風範。說白了她們不敢說皇後的不是,隻能影影綽綽暗地裏含沙射影過過嘴癮。衛子夫每當此時都做出沒聽見的樣子,像個鋸嘴葫蘆不言不語的。其他人還巴望著現在風口浪尖又是妃妾之中位份最高的衛姬來一起說道說道椒房殿的不是,看衛子夫寡言少語的模樣也都沒了談性。
其實衛子夫覺得椒房殿比長信殿好敷衍多了,挨一挨片刻功夫就了事。不像是長信殿,須得時時刻刻揣摩王太後的意思,又要服侍周到,又不能太過安靜無趣。衛子夫在外隻能一副沉靜的模樣,其實她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即便不是天性張揚,也不會這般沉悶,還不是求存而已。
剩下的時間她都在殿內和聽倚華念書、和她學下棋來消磨時間。漪瀾殿裏的侍女最先都是王太後撥過來的,雖都訓練有素,可她不大信得過。而少府選進來的小宮人全是剛剛入宮,年紀小又目不識丁,不大得用。隻有倚華雖比衛子夫小兩歲,但人很聰敏,又能識文斷字,衛子夫令她做貼身侍女,很喜歡她的陪伴。
劉徹自然也召過她幾次,按理兩人睡了好幾回了,但因前世之夢,年老和年輕的劉徹在她心裏既割裂又統一,每回見麵衛子夫依舊有些拘謹。偏偏雲雨之後她還要再做夢,醒來心裏更添了防備。
劉徹自然也覺得別扭,除開在床帳以外,兩個人相處起來的模樣,就是太監宮女看了也覺得古怪,相對用膳時都不大說話,更別說調笑,客客氣氣的像是兩個陌生人。
除非兩人赤裸相對,漸入佳境沉淪在對彼此的身體渴求外,別的時候反不自在。他不知道上輩子和衛子夫相處是否也是這般,看生了那麼多孩子,應當不會是這樣。何況夢做太多,影響睡眠,加上最近幾回也沒夢見什麼極為重要的事情,劉徹也懶得強求自己和她有前世一樣的感情 ,索性順著自己心意找別的女人去了。這樣一來,衛子夫也鬆了口氣。
到了衛子夫去長信殿問安的日子。現已入了夏,午後炎熱,她服侍太後在內殿用冰涼可口的蜜瓜,這蜜瓜已經在沉入井裏放置了一天,很是解暑。
王太後和她閑聊起近日江都王劉非入朝覲見,他是陛下的兄長,年長陛下十二歲。人很勇武,當年七國之亂劉非還是汝南王,才十五歲便敢上書去攻打吳軍,先帝賜他將軍印令他前去戰場。後來吳軍戰敗,因他有戰功便改封江都去管理吳國,以軍功賜了天子旌旗。陛下兄弟裏就這個哥哥是正經上過戰場,驍勇不凡,有了先帝親賜的天子旌旗在封地上是真和土皇帝差不多了。
衛子夫聽太後看似讚許江都王英勇,說他在陛下兄弟裏是個可靠忠厚的,從未有逾越之舉,可話裏話外始終透著股猜忌,語氣不鹹不淡的。
正說著,就有兩個宮女小步快行至殿內,說江都王求見。
王太後驚詫,“昨日陛下給江都王接風洗塵,宴請時不是邀他今日去上林一道狩獵玩樂去了嗎?怎這時候進宮?”
隻聽宮女低頭答到:“回娘娘的話,隻知江都王一行人是從上林返還而來,看使者樣子很是著急,令吾等立刻前來通報。”
王太後皺眉,令衛子夫前去偏殿等待,起身到了內室更衣。
衛子夫隻好和侍女一道移步至偏殿,每回她來長信殿帶的侍女都是王太後的人。她們每次來如有機會,會和以前處的好的同伴們閑話寒暄,衛子夫也樂得如此好聽些宮中故事。現在殿內除了她都是有資曆的太後侍女,她雖有些好奇江都王求見所為何事,但礙於太後不敢發問。
還是她的侍女瞧她一臉好奇又忍耐的樣子,輕笑解釋。“衛娘娘有所不知,江都王自幼氣力非凡,為人耿直,說話做事直來直去的。這回急匆匆從城外趕回,想必確有要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