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九,所有人都在忙著貼對聯,回家團聚的時候,黎秋月帶著父親愛喝的酒和母親喜歡的百合花開車去了南盛市郊的墓園。
她拿著祭品一路往山上走,一個穿著黑色大衣的身影與她擦肩而過,往山下走去。
今天日子特殊,本不可能有什麼人,她不免多看了那人幾眼。
眉目清秀,頭發有些鬆軟,發型被風吹得亂糟糟的也沒有打理。穿著一身黑,手都揣在兜裏,一路都低著頭,心情沉重。一看就是和她一樣來紀念親人的。
也是個可憐人,她想。
父母的墓碑前,依舊是兩束明豔的黃菊。
黎秋月明明不認識,但下意識地就想到了剛剛下山的人。
他究竟是誰?之前每年都送花的人也是他嗎?她以前好奇過,但都是閃送小哥送達的,什麼也不知道。
看過父母,回到南盛市區已經十點。
回家的路上偶然看到一個六七十歲的男人暈倒在路邊,周圍零零散散地圍了些人,但都沒人敢多管閑事。
黎秋月心中也有些糾結。
急救的常識,她從小跟著母親在醫院就學了不少。大一的時候又正正經經地在校紅十字會待過一段時間,對心肺複蘇這些方法自然是信手拈來。
但真正救人還是頭一回。
那一刻,她不得不承認,母親對她的影響很深,哪怕會有被人故意為難的概率,也要和天爭一爭才行。
她沒有多想,下車走上前,就聽到女人正在打120急救。
女人的哭腔極重,再加上情緒激動,話顛三倒四地說了幾遍說不明白。身旁還站著個小夥子,瘦的跟麻杆兒似得,脖子上漏出了小半的紋身,好像是撲克牌裏的joker,吊兒郎當的站著,一看就是遊手好閑的。
“打開免提,我來說。”,黎秋月幾句話交代清楚,又檢查了男人的基本情況,抬頭看了看盯著她的女人,將語氣穩重下來:“他有什麼基礎病嗎?”
圍在周圍的人們都沒想到挺身而出的竟然是個看起來剛剛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有人拿出手機開始錄像,都在在心裏為她捏把汗。
站在前麵的一位大哥對黎秋月喊話:“好樣的姑娘,你大膽救,我這都錄著呢。”
黎秋月倒是沒想那麼多,向大哥點頭致謝。
“我爸有冠心病。”麵前雖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女生,但舉止間都是穩重,還在發抖的女人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她。可她實在年輕,女人還是有些害怕:“要不就等著…”
“來不及,最佳的搶救時間是四到六分鍾,救護車過不來。”黎秋月打斷女人的話,跪在男人身側給他做心髒按壓。
這時,旁邊的小夥子點了支煙,女人看見後帶著啜泣聲大罵:“爸還躺著呢!你不抽那兩根煙會死是嗎?”
“這不是有人救嘛!我又幫不上忙!”男人不耐煩地狡辯道。
“我能指望你點兒什麼!”
兩人爭吵的分貝聲越來越大,黎秋月聽了頭疼,大喊一聲:“想讓你們父親活著就安靜點兒!”
兩人再沒有說話。
“這兒子什麼素質,老爺子真是作孽。”攝像的大哥一看這情形忍不住了,又小聲嘀咕了一句。
圍觀的人來來去去一直都不是很多,路過的褚重簷剛好就看到人群裏幾乎力竭的黎秋月。她臉色有些白,固執的一下一下按下去,讓人心疼。
他把車停好就下車去幫忙。
一個黑色的身影從大哥的身側穿過,徑直走上前才聽到她的嘴裏還小聲念著“一,二,三…”的節奏。
她不能再按下去了,褚重簷收起眼中的擔心和心疼,冷靜的問:“他怎麼了?我叫褚重簷,學過醫,我來替你一會兒吧。”
她認出前來幫忙的就是早上在墓園見到過的男人。
了解過具體情況,褚重簷打算將她替換下來。
“哥們,救人可以,萬一我爸活不過來,我找你倆誰啊?”女人身旁的弟弟吊兒郎當地把煙掐掉,踩了兩腳,無所謂地看著地上的人,好像地上躺著的不是他的父親。
黎秋月繼續默默按著沒說話,咬牙憤怒,連呼吸都重了。她分不出精力來和他一般見識,隻是心裏為這個父親有些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