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高宗年間。
永微六年,八月
洛州。即洛陽一帶,因地處洛河之陽而得名。
從入夏以來,洛州已經三個月沒有撥雨撩雲,天空豔陽高照,田間作物早已盡數旱死。
中原地帶自古就總是和幹旱連在一起,偏偏這地方每朝每代都是被作為天下糧倉。
中原欠收則天下缺糧,由此可見一斑。
洛陽的官道上,熙熙攘攘的流民正向洛陽方向緩緩前行,道路旁的田間,樹下,土墩邊也躺滿了避暑的災民。
一顆楊柳樹下,少年沈澤正擠坐在人堆之中,雙手抱著膝蓋,眼睛呆滯的望著腳下的黃土。
三天前他把爹娘埋在自己親手挖的大土坑裏,趴在爹娘的墳堆上哭了一夜。
隔日,他向人問清楚洛陽的方向,一口氣連著趕了三天的路,
走到這裏,實在是走不動了。
官道上的災民行進越發緩慢,因為前方的人們傳來了消息,洛陽十裏之內禁止災民駐足。
最前方人群已經不得已都停了下來,等待洛陽總管府官兵的口糧救濟。
抿了抿幹裂的嘴唇,沈澤這才恍然發現,自己已經三天沒有喝水了。
他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為了找到些水來,不得不向偏離了官道的地方蹣跚走去。
不知不覺,已到了傍晚,已經走了十幾裏山路了,天氣總算涼快了一點,
隨著入夜,視線越來越差,突然腳下一個踉蹌,猝不及防,撲通一下摔到,身體翻滾著向坡下滾了下去。
“幸好隻摔了幾丈遠,不然小命算是交代了,”沈澤強忍著痛楚爬了起來心裏默念道。
環視周圍,目光所及之處,隱約好像看到有幾處房屋就在不遠地方的幾顆大樹下麵。
大樹枝繁葉茂,樹枝遮蓋住了房頂,差點看不出來。
不理身上被不知是樹枝還是石頭搽破的傷口,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樣,興奮的大叫一聲,向屋子跑去。
來到最近的一所屋子,門沒有上鎖。
環目四周,走上前去,緊張的敲了敲門道:“有人嗎?有人嗎?”連續幾次叫喊,都不見動靜。
周圍靜悄悄的,隻能聽見樹上、草叢裏被他驚到的小動物發出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心裏頓時覺得害怕了,畢竟他還是個孩童。
許久,還是沒有任何動靜,這才躡手躡腳的走到門口,借著月光望向屋內。
屋內家俱一應俱全,雖是簡單,卻不殘破。
邁進屋內。
床鋪上被褥幹幹淨淨的擺放著,正中間有一張大方桌,擺放著一副碗筷,3個空碟子。
隔間有間廚房,炤具都還在,角落裏堆著些許生火用的木材。
咦,沈澤望向東南角的兩個樣子像盛糧的大缸,倆眼冒光。
用盡剩餘的力氣撲將過去,揭開蓋子,一個空空如也,一個盛有半缸清水。
“哈哈!”興奮的怪叫一聲,倆手抓著缸沿,雙腳一抬,腦袋紮進缸裏,大口大口喝了起來。
一頓狂喝之後,摸了摸鼓鼓的肚皮,舒服的呻吟起來。
小歇了一陣,才感覺身體已經乏累異常,這幾天的饑餓交困,已經快把身體掏空了。
困意湧來,手腳感覺都已快不聽使喚,再也堅持不住,爬到床邊,一個翻身滾到褥上,被子也懶得蓋上,就這麼睡死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腦中慢慢有了意識,似乎感覺有人站在床邊,可身體卻不能動彈,眼睛也無法睜開。
“是夢吧,管它呢,”沈澤囈語道,迷迷糊糊又昏睡過去。
夢裏,臉頰忽然一涼,似乎有一雙手正放在自己的臉頰上,撫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