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1 / 2)

審查組進駐村裏兩天了。

那份由老古整理的藍狐廠情況彙報材料,在審查組內傳閱著。最後,閆書記把材料遞給黃四,問,你有什麼話說。黃四哆嗦著手接過來。材料寫得很詳盡,主要說黃四任人唯親,用人不當,使藍狐廠帳目混亂,以致十萬塊錢被騙。看完,黃四抬起頭說,別的都是事實,可我不同意帳目混亂,帳不是查過了嗎?一筆一筆寫得很清楚。閆書記問,信用社為什麼要拍賣你的房子?這不是說你家裏的帳和藍狐廠的帳混在一塊兒了?黃四急得嚷起來,當初抵押貸款,村裏沒有可以抵押的東西,我才把家裏的東西抵押上的。閆書記冷笑道,帳目上看不出來,但總會查清的,不會平白誣陷你,肯定讓你在事實麵前無話可說。不過,這虧款也夠你後半輩子吃的了。黃四被說得頭皮發麻,不由又嚷起來,縣裏倒閉了好幾個大企業,虧空了上千萬,哪個抓了?住房一個比一個好,我不過一時虧欠,我還能把廠子搞起來,能還清所有的欠款,憑什麼定我的罪?

閆書記猛一拍桌子,放肆!停了停又說,這話你講了不止一次了,我看你思想動機不純啊,作為一個黨員,你怎麼有臉說這話?還嫌你虧的錢少?北灘總共才幾個人?人均收入才有幾個錢?你算算,你這一賠,他們得分攤多少?

黃四驚出一身冷汗。他一直覺得作為李鄉長手下敗將的閆書記迂腐、簡單。此言一出,方感到閆書記藏而不露,關鍵時刻就在要害部位捅一刀。當初沒搞過李鄉長,也隻是沒有合適的機會。

黃四勾了頭說,我是該負主要責任,不過,藍狐廠不倒,誰的錢都欠不下。

閆書記說,你還嫌它虧得少?

黃四聽出閆書記話裏的味道,不甘心地爭執,要是讓沒經驗的人管廠子,可就全塌了。

閆書記冷笑,你認為你有經驗?

黃四說起碼在喂養上我有經驗。

就在這時,進來兩位女同誌。黃四曉得剛查完村裏的帳,看她倆的臉色,好像發現了什麼問題。黃四被帶出去一會兒。這一舉動,越發證實了自他的猜測。但願賀會計在帳上沒出什麼問題,這陣誰出了問題,對自己都不利。

再進屋時,閆書記問,去年,李鄉長從你們這兒買了多少椽子?

黃四一下警覺起來,腦裏閃過許多令他不安的想法。他猶豫著是說實話,還是撒謊。黃四為感謝李鄉長的照顧,隻象征性地收了李鄉長的錢。他當時囑咐賀會計想法把帳平了,難道賀會計忘了?掂量了半天,老實說,兩百根。

閆書記問,他交了多少錢?

黃四說,一千二。

閆書記說,你胡說,李鄉長隻交了一百,也就是說每根椽子隻交了五毛錢,你變相行賄,他變相受賄嗬!

黃四說,這不怪李鄉長,他確實給了我一千二,我當時急用,就挪了一千一。

閆書記一拍桌子,好你個黃四!既然你講義氣,替他承攬責任,那就算在你頭上,我就不信共產黨的天下還能由著你胡來。

黃四說,我該死。

閆書記說,現在恐怕你想死也沒那麼容易吧?北灘欠下這麼多債,你是罪魁禍首。

黃四知閆書記早對他記恨在心,索性不再言聲。他明白,閆書記決意要拿他開刀了。不然閆書記不會如此積極地配合審查組,這也是很自然的事,擠走李鄉長,閆書記自然要選擇適當的機會樹起過去丟掉的威風。沒有黃四,閆書記也許會拿黃五、黃六開刀。藍狐廠給閆書記提供了絕好的機會。

黃四走出村委會,天已黑透。黃四一肚子心事,悶著頭急走。猛不防牆角閃出一人,叫聲黃村長。黃四頓住,看清是方校長,說,嚇我一跳。方校長說,我等一下午了。黃四問等我幹啥?方校長拉了哭腔說,還不是學校的事。黃四說,我早不是村長了。方校長說,先前你放了話,我才從教育局訂購了儀器、器材,現在東西到了,就等著要錢呢!黃四說,我什麼時候放過話?方校長急了,你怎麼會忘了呢?你親口說讓我張羅的呀!黃四頓了一下,說,就算我放過話,可此一時,彼一時,我現在不是村長,家裏又沒一分錢,我有什麼辦法?方校長的哭腔越發重了,你沒辦法,我更沒辦法,兩千塊錢的東西呢!黃四便讓方校長找老古,方校長說聲沒用。黃四知他已找過老古,便有些心涼,敷衍幾句,匆匆離開。走到舊屋,方知錯了。屋裏沒開燈,也許這陣常水正摟著安順女人在炕上打滾呢。想起常水的話,黃四心中便隱隱作痛,無端生出虎落平陽的憤慨。聽閆書記的口氣,自己絕對是在劫難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