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靜寂。
家家戶戶門前,都有一攤攤己燒成灰的錫箔紙錢,一陣風吹過,灰煙隨風四散,黑暗中也不知有多少看不見的鬼魂正在等著攫取。
七月十五日,鬼門大開,正是群鬼出關的時候。現在門已開了,天地間難道真的已充滿各式各樣的鬼魂?
沈三娘咬著牙,喃喃道:“冷秋雲,就算你也是個鬼,你出來呀!”
但四下卻連個鬼影都沒有,連歌聲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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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三娘恨恨道:“這人真是鬼,既不願見我,為何又要讓我聽到他的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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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情突然變得說不出的落莫,全身似乎再也提不起勁來,隻想回去再喝幾杯,然後就一覺睡到明天。明天也許什麼事都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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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之所以能活下去,也許就因為永遠有個“明天”。
看到她屋子窗內的燈光她心裏竟莫名地泛起一種溫暖之意,就好像已回到自己的家一樣。
“但這真是我的家麼?這不過是居住的屋子而已。”
沈三娘長歎了口氣,她永遠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個家,永遠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裏。她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屋於裏有個人在慢聲長吟。
“一出陽關三千裏,從此冷某是路人——沈三娘呀沈三娘,我想你隻怕早已忘了我吧?”
沈三娘全身都驟然熱起來,翻身跳進屋子,大叫道:“你終於還是露麵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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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穿著件白色長裳的人懶洋洋地躺在床上,用枕頭蓋著臉。
桌子的酒樽已空了, 旁邊放著一柄長劍。
劍鞘也是用白色的皮革所製,卻已經顯得有些陳舊。
沈三娘飛起一腳,踢在那人支出床沿的腳上,板著臉道:“懶鬼,又懶又髒,誰叫你睡在我床上的?”
床上的人歎口氣,喃喃道:“我記得我三個月前的今天才洗過澡,這女人居然說我髒。”
沈三娘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了聲,但是馬上又扳起臉,將他頭上的枕頭抓起來甩的遠遠的,道:“你給我起來,讓我看看你是不是變醜了,不敢出來見人了。”
枕頭已被拋開,但是床上的人卻又用手住了臉。沈三娘歎口氣,道:“莫不是被哪個小姑娘一氣之下毀了你的容,真的不敢見人了?”
床上的人分開兩根手指,指縫間就露出了一雙發亮的眼睛,眼睛裏充滿了笑意,帶著笑道:“好凶的女人,難怪嫁不出去,看來除了我之外,再也沒人敢娶你……”話未說完沈三娘的巴掌已經落了下來。
床上的人身一縮,整個突然貼到牆上去了,就像是個紙人似的貼在牆上,偏偏又不會掉下來。
他發亮的跟晴裏仍充滿了笑意,他眉毛很濃,鼻子很直,臉很幹淨,似乎剛剛才洗過。
這人長得並不算英俊瀟灑,但是這雙眼睛、這份笑意,卻使他看來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野性的吸引力!
沈三娘歎口氣,道:“冷秋雲,你還是沒有變,簡直連一點都沒有變,在我麵前,你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混蛋。”
冷秋雲笑道:“我還以為你會嫁給我這麼大混蛋呢,原來是我表錯了情。”
沈三娘頓時紅了臉,大聲道:“我會嫁給你這個混蛋?笑死人了。除非天下男人都死光了!”
冷秋雲長長的舒口氣,從牆上滑下來,“噗通”坐到床上, “那我就放心了,”轉而一本正經的道:“說真的,就算我要真的娶,一定會去找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像你這種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