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的會客室內,隻能聽到紙頁翻閱的沙沙聲。
許淩坐姿端正,兩隻手肘靠著桌子,手裏握著個透明玻璃杯,修長好看的手指在杯壁上輕輕摩挲著,一雙琥鉑色的眸子極為專注地看著圓桌對麵男人的表情。
對麵男人原本嘴角還帶著一絲笑意,現在已經消失了,隨著翻頁的手速越來越快眉宇也越蹙越緊。
終於,男人將手中的紙頁一攏抬眼看了過來。
許淩下意識將玻璃杯放到嘴邊,微微仰頭喝了一口,才想起杯中早就沒了水。
他頓了一下,接著神色自然地將玻璃杯放回桌上,先對方一步開口道:“不用續水。哥,你覺得怎麼樣?”
被喊作“哥”的男人約莫三四十歲,眼下有片淡淡的青色,雙眼布著血絲,下巴上冒出了一些胡茬兒,一臉倦態,但投過來的眼神很溫柔。
他道:“想要取得好成績有點難。不過,兩個男主人公的感情刻畫比起上一本有了不小進步。你不擅長戀愛題材,現在已經畫得很好了。”
男人頓了頓,又強調道,“小淩,你有才華,這一點毋容置疑。”
許淩的眼皮微微垂了下來,當初換題材時選擇純愛類型以為主角都是男人自己能更好上手,沒想到並不比傳統類型更容易。
他又翹又密的睫毛像小扇般輕顫了兩下,抿著唇沒說話。
許淩長相清秀,五官單個拎出來都很普通,但湊一起就是給人一種非常舒服的感覺,屬於那種一眼就能讓人心生好感的類型。
這樣低著頭,眼尾垂著,像受了什麼委屈似的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愛。
男人看著心疼,在心裏把某政府部門的高官們不帶髒字的通通問候了一遍。
自從流行性精神紊亂綜合症在全球肆掠之後,國家對文化產業的要求越來越苛刻。五年了,漫畫創作除了戀愛甜寵題材其它都被禁止。自由創作受到極大的限製,一些有才華卻不擅長戀愛題材的漫畫家,想要混口飯吃不得不硬著頭皮畫。
真是埋沒人才,男人心想。
許淩掀起眼皮,那向上翹的嘴角又恢複了往日的弧度,他道:“哥,你現在有空嗎?給我具體講講哪些地方欠缺。”
男人:“……”
得,又被這家夥的皮囊給騙了,忘記他可是年僅六歲就能花大半年時間自學開鎖技能,然後成功開了六把鎖救出被虐待的小貓的倔強小鬼。
“現在不行,十點還有個會。《死神遊戲》明晚開服,這兩天事情比較多。我盡量抽空給你分析,等我傳真。”男人邊說邊將畫稿整理好放進薑黃色的紙袋裏。
許淩瞅了眼男人的手,“嗯”了一聲,又道:“戀愛題材真難。哥,除了看戀愛漫畫和戀愛小說,還有沒有別的法子?”
“有。”
男人眸光落在許淩那張人見人愛的臉上覺得這是個好時機,憋了一整年的話終於可以說開了,“親身經曆最直接。小淩,哥覺得自己開心最重要,喜歡男的也沒什麼。”
許淩一臉問號。“啥?”
在許淩開始畫純愛漫後,男人對弟弟的性取向就有所懷疑,後來從某位好友那裏知曉了一些事情,自己半腦補半推理,便確定了弟弟是彎的這件事。
他認真道,“哥也上網查了,性取向這東西是天生的,所以小淩你不用在意世俗的目光。”
許淩看了看畫稿,明白他哥可能誤會了,不過,他不打算解釋,以後帶一個女朋友回家謠言不攻自破。
見弟弟沒有反駁,男人繼續道:“但,小淩,就算你再喜歡刑言,跟他也是不可能的。刑氏集團的掌舵人不可能會看上你……”
男人頓了頓,覺得自己可能話說重了,但一想許淩還要為這個男人浪費時間,便狠了狠心,繼續下猛藥。“十年了,以刑言現在的地位如果真惦記你不會對你不聞不問。
許淩偏了偏頭,好端端怎麼提起他高中同桌,他覺得應該解釋一下,便道:“哥,我跟刑言隻是普通同桌,三年隻講過幾句話的那種交情。”
男人輕輕歎了口氣。“去他家過夜,還畫了他各個角度的肖像畫整整三年,這叫普通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