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采花大盜自食其果(1 / 3)

且說那一日“醉金剛”茹航和“神偷”麥金領了“師父”意旨朝正南方向尋找小師妹雲曦。一路上他們也是逢人打聽,所得結果竟和畢言兩人相似,都說看見一個身穿灰袍的怪老頭背著一個身穿紅襖的小女孩上南方去了。他們尋蹤追去,追了兩天,也不知是何方向,隻是依著路人所指,一路追了下來。可奇怪的是,人人都說那怪老頭剛剛過去,可就是追趕不上。

一路上,他們也曾遇到許多江湖人士,大都行色匆匆。茹、麥兩人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後來一打聽,才知全是趕往隱仙山莊去爭奪‘霓虹神劍’。好在茹航什麼事都不認真,他對郭如海建立什麼大同世界的理想也不熱心,故對爭奪什麼‘霓虹神劍’更不在乎。麥金慫恿茹航去爭奪‘霓虹神劍’,可茹航嗤之以鼻道:“爭那勞什子有啥用?當了武林盟主又有啥用?能號令武林又有啥用?嘿嘿,還是我手中的酒壺有用!”兩人沒理這道岔,也就沒去隱仙山莊湊那份熱鬧。

這一日,兩人來到繁華的潭州城。潭州城內,市井整齊,物茂人豐,不失州府風範。早年茹航曾在此與郭如海、畢言、江玉相遇,今日二度來潭,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兩人一路觀看市井,一路打聽情況。城裏可不比鄉下,來往人客繁雜,穿紅著綠,穿灰著黑的時時都有,故打聽起來就不那麼容易,一時間竟丟失了方向。好在麥金生得伶俐,打聽起來還不怎麼令人討厭。茹航站著幹岸兒,不急不躁,不聞不問,反正都照麥金的主意辦,這樣兩人倒少了許多口角之爭。

兩人一路行來,忽見前麵街口圍著一堆人。隱隱聽到一聲聲咒罵聲和鞭笞聲傳來。麥金好生奇怪,急急擠進人堆觀看,隻見人堆中站著一名婦女,她頭發散亂,雙手捂臉,象木樁似地立在那兒。一個粗野男子手持一根皮鞭沒頭沒腦地往她身上抽打,嘴裏不停地咒罵,“好你個臭婊子,我叫你偷人養漢,老子今天打死你。看你還偷與不偷?你說!還偷不偷?”他罵一聲抽一鞭,直抽得那婦女血流滿麵,衣襟開花。那婦女羞愧難當,雙手捂臉,一聲不吭,任那漢子抽打,隻有血淚從指縫中漱漱落下。圍觀者見是老公打婆娘,這是管不了的家務事,又見那女人是不知廉恥的淫婦,也就沒一個人上前勸架,隻是圍著看熱鬧,看到高興處,還有人發出一陣陣哄笑。

打了一會,那女人實在熬不過,仍捂著臉說:“我沒偷,你打吧!你打死我吧!我隻有以命來證明我的清白。”

那漢子更怒了,喝道:“你還沒偷?我明明看見……咦!”那漢子也知羞恥,難於出口,倒引得圍觀者又一陣哄笑。這一下反倒激怒了那漢子,皮鞭又象雨點般落下。

“住手!”突然平地響起一聲驚雷,心地善良的茹航實在看不下去,他走上前一舉手抓住鞭子。

那漢子不服氣,對茹航吼道:“我打老婆,你……你管得著麼?”

“打老婆怎能往死裏打?她偷漢子,可她也還是個人!”茹航說著,稍許用力一推,那漢子摔去老遠。

那漢子從地上爬起來便血口噴人:“你……你護著她,你……你和她私通……”

茹航一聽,怒火中燒,趕過去揮拳欲打。嚇得那漢子抱頭鼠竄。

茹航不便追趕,回頭看那婦人,卻見她捂著臉沒命地跑了。

那些人一場好戲沒看到結尾,心中似有不足,議論紛紛,悻悻而散。

這個道:“這個臭女人該打,打死十個隻五雙。”

那個道:“可惜這場戲被那大漢搗了,要不那渾人真會把他老婆打死。”

也有人說道:“唉!那狗嫂也著實可憐。長得花容月貌,偏偏嫁了這麼個渾人,她自然不甘心羅!”

麥金是個有心人,他把這些話聽在耳裏,記在心上。他向近旁的一位老者打聽:“請問大伯,適才那兩口子打架,是為了何事?”

那老者說:“唉,說來真有幾分可憐。那狗伢子和狗嫂原也算得上是一對恩愛夫妻。狗嫂原是外鄉來的落難女子,到潭州投親不遇,流落街頭。狗伢子開了個豆腐店,本錢不大,日子倒還過得下去。於是便收留她在家幫工,管飯不管工錢。後來有那好事者便撮合他倆成了夫妻。婚後日子還過得不錯,狗伢子勤快,肯下力氣,可就是有點渾。狗嫂善解人意,對丈夫體貼入微,狗伢子卻也十分敬重。小兩口日子越過越紅火,尤其是那狗嫂日子過好了,身體豐腴了,竟出落得花容月貌,很有幾分姿色。想不到紅顏薄命,不知怎地,最近以來兩人時常吵架。開始有人以為是狗伢子小氣,家裏養著這麼一位美人兒自然放心不下,疑神疑鬼總會有的。可是後來架越鬧越大,今天兩人竟鬧到大街之上。你說有那事吧,這狗嫂死活不承認,在大街之上如此打她罵她,她竟一動不動,還要以死來證明清白;可要說沒那事吧,狗伢子又說得活神活現,豈不是咄咄怪事?!”

此時旁邊一位接著說道:“最近城裏怪事可多咧。大前天章員外家的二小姐突然上吊死了,聽說也是失去貞潔被章員外逼死。昨天十三總德福布莊萬老板的三姨太投河自盡,也說她有不軌行為。今天便是狗嫂,我看照此打法,八成也會出事。”

麥金聽到此處,暗自思量,心想潭州連出這幾樁怪事決非偶然,難道是采花賊作怪。可是一般采花賊都是用迷藥將其麻翻後再行奸汙,有的甚至奸後取其性命。而現在是婦人蒙冤被逼自盡,這是何道理?他正在思索,猛聽得有人驚呼:“救命啦!有人跳河啦!”

麥金聞聲一驚,心知有事,急急向出事點奔去。當他跑到河邊,隻見茹航抱著一個女子從河中上來,兩人水淋淋渾身濕透。麥金想,四師兄倒比我先了一步。原來茹航見那婦人忍淚含冤跑去,便知有事,他緊隨其後。跑到河邊,那婦人一縱身跳入河中。茹航也跟著跳入河中,好不容易把她救了上來。那婦人喝了幾口水,一時被嗆昏了。救上岸稍事休息便醒過來了,她撲地朝茹航跪下,磕了一個頭,便又朝河邊跑去。茹航一把拉住,那婦人在茹航手中拚命掙紮,一邊聲嘶力竭地叫喚:“你不要拉我,我不想活了。我無臉再活世上,求求你不要拉我!”可是任她怎麼掙紮,怎能擺脫茹航的手掌。但茹航拿她也沒辦法,束手無措,顯得十分尷尬。正好這時那狗仔子聞信趕來,將那婦人一把抱住,茹航這才放手。人們好說歹說,才把那婦人拉回家去,人們也就漸漸散去。

茹航覺得有些氣悶,他不懂人世間為什麼會有這些生生死死,稀奇古怪的事情。如果人人都象他一樣對什麼事都不認真,豈不要免卻多少煩惱,省去多少風波。想到這,他隻想喝酒。他拔下腰間的酒壺,可倒了個壺底朝天也倒不出一滴酒來。他想去沽酒,伸手到腰間一摸,竟是分文全無。他好不懊喪,而酒癮大發,回頭去找麥金。麥金卻又蹤影全無,無奈何隻得滿街尋找。

卻說麥金見茹航跳入水中救人上來,本想上前相助,忽然看見人群中有一人倏忽不見。麥金心想,此人輕功了得,難道便是那采花賊不成?於是跟蹤追去。走不遠,便見一個頭戴鬥笠,身穿皂服的漢子,低頭鑽進一家酒店。麥金趕到酒店前,抬頭望了一眼招牌,竟是“留春樓”三字,知道這是一家下三濫的酒店。他低頭走進,見那人正在兀自喝酒,見他進來,斜著眼睨了一下,仍然旁若無人地自斟自飲。麥金揀了個座頭坐下,高叫酒保上酒上菜。

麥金剛喝兩杯,便發現那漢子眼睛不時地瞟向窗外。這是為什麼?難道他是有對頭,害怕有人跟蹤?可看形態似又不象,如若害怕有人發現行蹤,定然是神色慌張,即便神色不亂,形態上總會有幾分緊張。其人神態悠然自若,好象是在遊山玩水,觀賞窗外景色一般。那麼窗外有何物事?麥金很想過去看看,但冒然移座,定會引起他的疑心,可得想個法子移過去才好。正思量間,突然“嗡嗡嗡”飛來一隻綠頭蒼蠅,他使那“神偷”手段隨手一抄,便把那蒼蠅抓在手裏,然後往湯裏一丟,連聲大呼酒保:“酒保過來!你這店堂怎麼如此肮髒,你看蒼蠅都飛到湯裏去了!”酒保聞言,急忙過來,一看湯裏果然有一隻活脫脫的蒼蠅兀自掙紮。酒保連忙道歉:“客官莫怒,隻怪小的服待不周,在下跟你換一盆湯。”

麥金道:“還有什麼幹淨座頭沒有?此處是不能坐了!”

酒保道:“有!有!你看挨窗的那個座頭倒挺幹淨,請客官移座。”

此話正合他意,麥金起身移到窗前那張桌上坐下。他的鄰座,便是他注意的那位神秘客。

麥金坐下後朝窗外一看,原來窗外街那邊是一戶富商的府宅後院,牆院內建有一座樓台。樓台上卷簾掩蔭,裏麵似乎環佩叮咚,隱約可見好幾位女子身影。這一來,麥金心中恍然明白,此人多半便是那采花賊。“神偷”

麥金自斟自飲又喝了兩杯。突然街上嗩呐齊鳴,鑼鼓咚咚。麥金探頭往街上一看,原來是城裏新來的戲班,在掛牌遊街,招搖過市。隻聽嗩呐聲近了,對麵樓上的卷簾卷起,從朱紅欄杆內伸出三個女子的上半身朝外觀看熱鬧。麥金見那神秘客為之一驚,接著連忙叫酒保結帳。麥金再看那三個女子,其中兩個是丫環打扮,眉目倒也平常;中間一個卻是花容月貌,風情萬種,俏麗端莊。麥金心想,孽障呀孽障!你為什麼要探身瞧此熱鬧。你可知這一下可要斷送你的青春年華了。想到這,他不覺心下黯然,心想還得設法救她才好。他又悶悶喝了兩杯酒,正好茹航沿街尋來,他把茹航叫進店來,兩人重整杯盞,又喝一氣。

兩人走出“留春樓”尋了一家客棧住下。麥金把日間所見所聞告訴茹航,表示要為民除害。可茹航一聽全不在乎:“管他什麼采花賊,隻要他不采到我的頭上……”話沒說完,倒頭便睡。

麥金卻是久睡不著,心想那如花似玉的女子要遭此踐踏,實為可惜。他左思右想,實在放心不下,於是翻身起來,換上夜行服,帶上日間準備好的物事悄悄出門,躍上屋脊,他循著日間所認的途徑,很快便到了“留春樓”屋麵。他伏在屋脊後麵,屏心靜氣,觀察對麵樓台動靜。不一會,果見一條黑影倏忽而至,其身影形同鬼魅,若不是麥金心中早有所備,留心觀看,簡直看他不見。隻見那黑影飛速來到樓上,站在窗前觀察一會,然後從懷中掏出一根吹管,準備向室內施其伎倆。麥金一見,心想城裏頭果然是此賊作怪,但他頭一遭見此情景,不覺心中著急。他連忙掏出準備好的一掛鞭炮,將其點燃,向對麵樓台拋去。一時間樓台上響起一片“劈哩叭啦”的聲響。那黑影受驚,倏忽不見。樓台上上下下的人都已驚醒,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四下搜索,一片慌亂。麥金見大事已成,那賊定然不敢再來,於是舉步回去。

剛走兩步,屋脊上一條黑影將他攔住:“我與閣下近日無冤,往日無仇,為何壞我好事?是不是要領教兩招!”話未說完,麥金便覺一股淩厲掌風迎麵撲來。麥金心內明白,這股掌風如若硬接,定受內傷。他連忙使個鐵板橋躲過。沒想到他躲過一掌,尚未站穩,第二掌便相繼而至,掌力比前一掌更強勁幾分。一時間他隻覺得天旋地轉,身子飛去數丈,“啪”地一聲從屋頂滾落下來,倒在地上動彈不得。刹時間他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我命休矣!”這時卻聽到一個聲音喝道:“休傷我兄弟!”接著突然毫無聲息,麥金想大概是那采花賊見自己有了後援,無心戀戰,逃之夭夭。果然沒多久茹航便從屋頂跳下,喊道:“八弟!你怎麼樣了?”茹航很少稱麥金為八弟,老是“直娘賊”稱呼。在這危難之中聽到他這般親切呼喚,麥金心中倍感親切,一股暖流流遍全身。他強打精神勉強應道:“四哥!我……我沒什麼……”,他掙紮著想站起身來,哪知四肢百骸都象碎了似的疼痛,一點不聽使喚。茹航上前扶他坐正,助他運氣療傷。大約過了半個時辰,這才覺身子舒暢一些,想掙紮著走路,可是力不從心,又一跤摔在地上。茹航罵道:“你這直娘賊,這時候還要逞強。來!讓我背你!”

麥金無奈,隻好任由茹航將自己背至旅店。茹航怕驚動別人引起疑心,也沒叫門,仍是高出高進,飛上屋脊從窗子洞裏進入房內。麥金心內已作好準備,挨他一頓臭罵,可是茹航一路一聲不響,連半句埋怨之言都沒有。直到臨睡時才說道:“好生睡上一覺,明日我上街給你抓藥。”

自此,兩人不能繼續前進,便在這潭州城裏住下療傷。

光陰荏冉,白駒過隙,不覺十天過去,麥金傷勢痊愈,兩人準備明日繼續上路。這十天光陰,麥金一直悶在店中,心中著實憋悶得慌。這一日,他趁茹航不在,便想上街散心解悶。他一路走來,不覺來到狗伢子的豆腐店前,他想知道狗仔子夫妻是否和好,但又不想打擾,便邁步走進豆腐店對麵一家酒店坐下,大呼小叫地叫酒保上了一桌酒菜,自己獨斟獨飲地大喝起來。